管他头还晕不晕,她赤着脚,跳下床,直奔镜台前的铜镜。
可怜的是,人矮手短,依照她目前的身体高度,得踮起脚尖才能看见自己的那张脸。
铜镜反映的效果很模糊,但还是可以看出镜中人头发微乱,但是满头珠翠金钗,额间有一抹描金镶无数水滴形状的白玉抹额,耳朵有三个耳洞,戴了三副耳坠,脖子上挂着金链子和拇指般大小的珍珠项链,整身金光闪闪、富贵逼人,难怪她站起身就觉得颈子酸痛,这么重,没压垮脖子真是厉害!
无论她怎么看,镜子里那个人的脸都不是她。
看起来她不只下了地狱,还附身在别人的身上了!
那脸蛋,老实说不难看,只是厚重的白粉把她涂得像唱戏的,她自己看了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能见人吗?等等得想办法洗把脸。香宓暂时用袖子把脸上白粉抹掉一些。
此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来,吓了香宓一跳。
“陆大夫,您往这里请。”
一个穿着粗衣的汉子,急忙的跨进门坎,他的后面跟着一个穿短褂的男人,手提医药箱。
两人进来同时看见站着的她,显然都吃了一惊。
“这就是你说的病人吗?”大夫两截白眉遮住半个眼睛。
汉子一副见鬼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失礼了,于是匆匆收回视线。“小姑娘,你……醒……了?”
香宓点头。
“大夫既然都请来了,还是让他给姑娘看看吧,毕竟……”毕竟刚从“那个地方”挖出来不久,是诈死还是活人,身体有没有哪里受伤,给大夫看一看大家都能安心。
“不用,我身体好得很。”方才她有动了动四肢和筋骨,这副身体的主人好得很。
“这……”为难了。
“你不让大夫把个脉,可就白花了我们家最后一锭银子了。”随后端着茶水进来,清秀的小赫表情有点不满。
最后一锭银子可是留着家里要是发生紧急事情要用的,如今用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早知道就买些好东西,让大家吃饱不是更好,这情形叫什么……偷鸡不着蚀把米对吧?
希望这把米值钱才好。
不是他现实,为了她,他们奔波了一早,家里的活都放着没干呢,再说,明明穿得一身矜贵,棺材里却什么陪葬品也没有,钱财没“借”着,还背了个剩下一口气的人回来,这不是雪上加霜是什么?
“小赫,不许没礼貌!”大赫—赫泉斥了声。
叫小赫的少年果然赶紧闭起了嘴巴。
“谢谢这位先生……呃,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我的身体真的没什么需要看的,让你破费了,真不好意思。”要死了,那些咬文嚼字的称呼她一个也不会,马脚要是露出来,被当成妖怪,会不会再被埋回去?
“既然这样,陆大夫,我让小赫送您回医馆,劳您跑这一趟,真是对不住。”赫泉回头向大夫致歉,表明诊金不会要回,再吩咐小赫务必要把陆大夫送到家。
赫府这些年来家道中落,以前往来的商家早把赫府当成拒绝往来户,也只有这位老大夫从来不计较诊金多少,只要情商,他一定会来。
“小姑娘看起来眼神清亮,精气神爽,看来是不需要用到老夫了。”老大夫笑呵呵,转身走了。
然后屋里就剩下两人面对面。
香宓见赫泉穿青短褂,仆人装束的站在门坎处,既不离开,也没说话,偶尔朝她瞅上一眼,一副欲言又止,又不知道要从哪里切进来说话的样子,气氛沉闷,她想还是由自己来说开,大家时间都宝贵不是吗?
“你有话要跟我说?”
“按理说我不是府中拿主意的人,没资格跟姑娘说这些话,可是,姑娘是我带回来的,把话说清楚了,对大家都好。”他回想起来,那墓造得方圆,当初他就是看上那墓的气派,才动起了歪心思,但是他怎么想都想不到会从那坟里挖出个大活人来。
这下是骑虎难下了。
她也很干脆,“请说。”
这男人一脸诚恳老实,三十几岁上下的年纪,可能从事的都是靠劳力的工作,模样显得有些苍老。赫泉微微一诧。
这小姑娘出人意外的笃定,声音干净柔软,容貌略过不说,眉宇间沉静从容的气质浑然天成,实在不是她这样小小年纪就能有的。
更难得的是,从她清醒至今态度自然,没见过她掉一滴泪,不慌不忙,对于自己身在何处并不关心,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种闺女?一朝要是长成,一定是枝头上的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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