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里盘算半天,却没人料到徐劭行会一口拒绝女皇拳拳征召。
“陛下厚意,草民感激无已。唯草民不过一介布衣,自少时起便放浪市井,野性难驯,实不堪官场约束,入仕之议,恕难从命。”
乐幼澜也不勉强,道:“既然如此,朕便只有厚赐了。李先生想要些什么赏赐,尽管言明,但教朕能办到,李先生但取无妨。”
徐劭行摇头,“草民衣食无虞,不求赏赐。倒是有两桩事,不知能不能恳求陛下应允?”
“李先生说说看。”
“第一桩,恳请陛下晓谕天下,停止褒扬贞节烈妇。”
乐幼澜与众臣都是大出意外,“这是为何?”
“褒扬贞烈,为寡居节妇颁贞节牌坊,原是为了鼓励臣民有向善之心,可此条规程行至今日,已成了许多人贪慕功名的终南捷径,为了能得一座贞节牌坊荣耀乡里,长辈不顾女儿、儿媳心意,将她们困于高楼数十年不得下,或者逼她们自尽、追随丈夫于地底——此类事例比比皆是,一桩教化人伦的善举,早已扭曲成了人伦惨剧,臣斗胆恳请各处停修贞洁牌坊,还人心自在。”
乐幼澜有些不解地道:“为夫守节,不是分所当为吗?怎么惨烈至此?”
徐劭行看了她一眼,微一犹豫,还是大着胆子道:“陛下与先帝伉俪情深,守节自然出于本心,天底下多少夫妇结合,多的是听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后夫婿动辄打骂、视妻子如货品家畜者也不在少数,陛下您觉得让那些女子为寡恩的丈夫守节,她们真能心甘情愿吗?更不用说有些贫瘠乡村,孤儿寡母无法独活,地方上却一力不准她们改嫁,活生生饿死了多少条性命!”这是徐劭行在外游历时亲眼所见,织华嫁到京城后的处境与她们相比,甚至算得上幸福了。
乐幼澜深思着点头,“李先生所言,朕即刻派人查实,若果真如此,决不能坐视!”
“陛下圣明!不过,”徐劭行瞄了站在左列的某老者一眼,“请陛下慎选巡查官员,据说朝中也有些大人,亟欲将贞节牌坊请到自家门口。”
乐幼澜也看了刑部尚书一眼,道:“朕省得。第二桩呢?”
“第二桩,是恳请陛下下旨,命翰林编修周居幽与其妻吴令娴仳离。”
他第一桩要求关乎民生,乐幼澜以为第二桩定也是见识不凡,谁知他天外飞来一笔,竟是要拆散人家夫妻。
“这却又是为何?”
“吴氏乃草民同乡,她资助周翰林求学上进,才有翰林老爷如今风光。谁知周居幽忘恩负义,对吴氏横加折磨,其行令人齿冷,草民不忿,请陛下为吴氏做主!”
乐幼澜有些不敢相信,看向陈大学士,老头面有难色。王怀愿站出来道:“禀陛下,周翰林的家事,臣也有所耳闻,李先生所言,大致不差。”
王怀愿刚直,说出来的话自然可信,之后好几个官员也出声附和——毕竟这件事被说书的到处讲,再闭塞的人都“清楚”了。
女皇恚然道:“来人,宣周居幽。”
周居幽进到御书房,就与徐劭行含恨的目光对上,他心中没有恐惧,只有无上喜悦。因为,只要熬过这一关,他就可以永远地摆脱这桩麻烦事了!
所以,周居幽你一定要坚强!他握紧拳头给自己鼓劲,上前参拜。
乐幼澜口气不好地询问他与妻子的事,周居幽磕了个头,道:“陛下明鉴,臣与吴氏从未成婚,既无夫妻之名,亦无夫妻之实。之所以会传出此等谣言,皆因臣欠她一次,要帮她将逃家的丈夫揪回来罢了。”
最惨的就是他了,有家不能回,非得一家家青楼挨个砸银子过去,不是找花魁下棋喝茶,就是跟头牌盖被纯聊天,据说之所以逼他不得“干啥啥”,是为了有朝一日真相大白的时候,他的名声能够最大限度地香飘万里——无数次怀疑令娴只是耍人而已,但是看她说得那么认真,周居幽也只能姑妄信之,他也不求香飘万里,只要等到事情落幕时,与自己年龄相当的官家千金还没全部出嫁就好。
“什么意思?”乐幼澜完全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周居幽深吸口气,将他们三人间阴错阳差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包括后来令娴怎么派人将自己被“冷酷对待”的事情传扬出去,怎么添油加醋地将事情编成话本,怎么找好友每天通报那个“逃夫”的行止。多数事情徐劭行也是头一回听到,脸上时青时白,时喜时忧,煞是精彩。
周居幽气喘吁吁地终于说完,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太监总管罗奇甚至泡了一盏茶过来,道:“陛下赏赐的,您喝几口润润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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