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车门,淡淡道:“本相并非那些待嫁的女子,这酒就不必饮了。”
圣怀璧皱着眉说道:“怎么?丞相是嫌我为你倒酒会失了你的身分吗?”
“岂敢,四殿下亲自斟酒是本相的荣耀。”她咬咬唇,弯腰走下马车,自他手中接过杯子,说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他粲然一笑,竟是说不出的艳丽生姿,满是孩子气的得意,彷佛她肯喝酒就是他胜了似的。将那酒杯斟满,他还做了个恭敬的样子,笑咪咪地说:“有事弟子服其劳,丞相大人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不必和我客气。”
他这脸真是一日三变。令狐问君心中一叹,不知道逼他去工部是不是给自己找了天大的麻烦,工部的大人们只怕要怪自己了。
酡红的酒液刚刚入了喉,她就觉得一串烈火顺着咽喉滚入体内。真想不到这酒竟然如此烈,真的是给名媛闺秀们喝的吗?
圣怀璧凑近她耳畔,悄声道:“这酒一杯足以醉人,据说喝了此酒,情劫难逃。丞相大人,弟子就先恭喜您了。”
他的眼似是染上一层雾气,笑吟吟的,却又冰凉得不怀好意。
令狐问君心头震动,握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嘴角勾起,“殿下真是太爱说笑了。”她将酒杯中剩下的酒液随手泼到在地上,神情整敛道:“明日本相在工部恭候殿下,请殿下不要迟到。”
圣怀璧微笑着望着她,身子一弯,竟规规矩矩地躬身为她送行。
一醉沉酣。
真没想到一口樱桃酒竟然会让向来早起的令狐问君一直睡到了卯时七刻才醒过来。看着外面大亮的天色,她暗叫不妙,匆忙梳洗更衣之后便乘了车急忙往工部赶,好在工部和丞相府距离不远,辰时二刻她准时赶到工部门口。
门口有几辆马车刚刚停下,下来了七八名宫女和太监,提着食盒往里走。
令狐问君诧异地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其中一名宫女忙躬身说道:“回禀丞相大人,这些是四殿下要的。”
“四殿下已经到了?”
“是。”
她有点意外,昨天某人不是还板着脸说自己要到巳时才能起床么?这些食盒又是做什么的?
“殿下说今天起的太早了,来不及用早膳,所以让御膳房把吃的送到工部这里来。”
令狐问君脸色一沉,迈步走了进去。
工部大堂中早已站了不少人,圣怀璧一个人大剌剌地坐在大堂的中间,指挥着左右的随从和官员把一落落公文摊开来全都放到地上。“就这么按着日子一份份排开来,不同地方的公文不要混在一起,否则我看了也不懂前因后果,来龙去脉。”
令狐问君站在大堂门口,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工部的几名官员苦着脸走过来行礼道:“四殿下说要查看近一个月工部的公文,说是一本本翻看太麻烦,让我们全都摆在地上。”
令狐问君按捺住心中的不悦,抬眼看向圣怀璧,柔声道:“殿下是在和大家开玩笑呢,这公文放在地上,字有多小,哪里还看得清楚?都捡起来吧。”
圣怀璧伸手一摆,似笑非笑道:“那怎么行?好不容易才摆好的,我看公文向来就是这么个看法,雀灵苑那里的人都知道我的脾气。既然调我到工部来帮忙,也得按照我的规矩办事。”
令狐问君暗自颦眉。就知道这位四殿下脾气古怪,可是这样公然让自己下不了台也未免太放纵了。她思量着是该端起太傅的架子训斥几句,还是看在他皇子殿下的身分上暂时不与他计较?
就在这时,圣怀璧从座椅中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所有公文的最远程,微低下头看着脚边摊开的那份公函,立定片刻就移步到旁边那一份去,就这样站一站,换一换,片刻工夫他已经看了十来份了,然后他站在那里想了一下,回头问道:“洛川那里的防洪堤坝是谁负责的?”
一名工部的官员走近前说道:“是下官负责。”圣怀璧看他一眼,说道:“洛川那里已经二十年没有重修大坝了,就是因为没有钱吗?怎么洛川县令交上来的公函写得语焉不详的?”
那官员表情微变,说道:“洛川那里的地势比较复杂,土质偏松软,山上又多是坚硬的花岗石,修筑堤坝所需的土石要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所需的银子比别的县就要多好几倍。每次上公文到户部要银子的时候,户部都怀疑是洛川县自己贪污挪用,坚决不批,打回去让他们重算,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四五年了,所以一直没有批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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