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不见眼前二人作答,泽山定定神,续道:“半夏她待人看似疏离,实则比她的师傅更具仁心。仁心仁术,这四字她是担得起的。只不过……寻常之人并不懂她罢了……”
竺自成听了,面色沉沉道:“不是别人不愿懂她,是她,从不曾给旁人摆过好脸色。”
竺薇心下一动。到底是大哥,轻描淡写便把自己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公子说得对。”泽山爽快地笑出来,“若不是打小跟她一起长大,我原也不会懂她。相较旁人,也不过是托了这竹马青梅的福罢了。”
那四个字听得竺薇眉一紧,抿起了嘴角,“你同半夏,可有婚约?”
泽山怔住,头一回见识了这竺家七公子直来直去的性子,不知该答还是该笑,“不知竺七公子,为何问起了这个?”
“半夏患眼疾,自己救治无方,你也是知道的。”竺薇望着泽山,平平道来,“我带她回了府,日后便是要请医生为她治眼疾。左右是不再让她受苦下去。你同她若是并无婚约,那倒是正好。”
话里有迫意,倒似是——即便有婚约,他也意图逼得解约才算。
“竺七爷这性子,倒与令妹十分相似。”泽山不曾动怒,也不见和颜悦色,只淡淡道:“记得在她生前,对半夏也是这般着重,还曾派了下人来时时盯着半夏呢……却不知,这些决定七爷可曾过问半夏的想法?”
竺薇冷冷道:“你与她既无婚约,自然也管不到她的闲事。”话罢起身便走。夜半时分,梆子声响了起来,正值四更天。
后园的林间传出杜鹃鸟的啼声。竺薇始终不曾入眠,正提了酒壶对着明月自斟自饮,思索着白天听来的事宜。
夜未央,轩窗外有些许动静传进来。
竺薇连日来始终开窗而眠。他卧房离得客厢十分之近,夜半时分万籁俱寂,不可能瞒过他的耳目。
移着醉眼望过去。确定了,月光之下确是道青灰色人影,正在园里走动,脚步踩下去传出极细碎的动静。
竺薇知道她要干什么。
他衣服都不曾披上,手里尚提了酒壶,推门走了出去。
月光下,她正漫步走动,完全辨不清方向,只是不停不停地走着,脚步移得并不快,像是孤兽在找寻着出口。
还是……想要离开吗……
竺薇跟在她身后,也不出声,只静静跟着。
她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来。
月光如水般铺在地上,清辉相映,她的面容出奇惨白,嘴里低低叫了声:“竺薇。”
“怎么,半夜睡不着吗?”竺薇说得随意。即便明了她的意图,也不点破。
半夏沉默了片刻。
“何不一起同醉?”竺薇似是笑了一下,眉目仿佛入了画,手里的酒壶一直送到了她的嘴角,“来,半夏,独醉哪及同醉。”
半夏呆呆地看着他,一直到他把酒灌进自己嘴里。
猝不及防,她被灌得呛咳一下。不待伸手推拒,竺薇已揽住她。
他一手揽住她,一手提酒而饮,姿势不羁到极处,反而万事不索怀的洒脱之意。半夏心神一乱,突地一个想法蹦出来……
他,竟是这么不快活。
本是骄傲飞扬的一个人,如今却郁郁寡欢,借酒消愁,深夜难眠……竟是这么不快活。
正想着,竺薇突然俯下脸来。半夏睁大双眼,只觉他嘴唇覆下来,一大口酒水就送了过来。
半夏只觉头发都要竖起。他死死搂住她,不准她吐掉,也不准她叛逃,逼得她吞咽下那口呛辣的酒水。
竺薇半晌抬了脸,吃吃地笑,“记不记得,你以前曾经喝醉过。”
半夏不住呛咳。
“那天竺兰陪了你赏花,你……喝了许多酒……”竺薇轻声呢喃,忽然以一个幼童的姿态抱住了半夏。
他本比她高出许多,眼下俯低身把脸埋到了她的颈窝处,双臂犹如溺水者抱住一块浮木,绝望而颓伤,“竺兰不愿放你走,你明不明白?半夏,你留下来,这眼疾一日治不好便用一年,一年治不好便用十年。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是醉了吧……
半夏极力定神,低低道:“竺薇,竺兰如今若在世,未必愿我留下。我不曾为她留下,你道是——我会为你留下?”
竺薇身体一僵,瞧到她那死水似的神色,神色渐冷,“你若想逃,不妨试试看。”
半夏面上的倦意弥散开来,心字成灰。
他还是不懂。
“还记得立夏那天吗?”竺薇默然许久,低低呢喃,“那天早晨,本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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