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天空的云絮,风荷举怔了好久才开口:“毒王和鬼医仍无下落?”
“末日一直在外寻找,尚未传来好消息。”
呵,时间就像那飘移的云絮,飘过去一点,时间就少一点,而他多等一天,小五就多一分凶险。
“传我的令,召告天下,凡知道毒王和鬼医下落者,一经寻获,本阁主即可满足他们三件愿望。”
“阁主?!”
“本阁主主意已定,无须赘言。”
得知自己有喜后,小五变得很乖很听话。
对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她很期待很重视。她知道,她现在就像个易碎的花瓶,稍微一点闪失,就可能殃及腹中的孩子,所以,她必须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每天早上,风荷举都守着她醒来,然后给她梳头、化妆,喂她吃饭,和她闲话家常。
一天一天,她醒得越来越早,睡得却越来越迟。
每次给她梳头,头发都会掉一把,他通常不露声色地将它塞入袖中,然后若无其事地给她变换着发式,佩戴上不同的青玉簪。她的气色,也一天比一天灰败,他总是笑着帮她画眉,在两颊涂上粉嫩的胭脂,在唇上抹出粉嫩的光泽。
她的生命在他怀里一点点消逝,他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呵,清风阁阁主,江湖帝国的王,原来不过是浪得虚名,他竟连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
前所未有的挫败袭卷而来,让他觉得自己以前的人生全是无用的错误,而他却连改错的时间都被剥夺。
而她似不知道分离在即,每天都笑呵呵,笑着唤他“风”,笑着给他描述未来小囡的模样,笑着讨论未来小囡的性格,笑着幻想久儿将来娶什么样的妻,笑着说“如果我走了,你再娶一个好不好”,就像在交代后事一般,他很不喜欢。
她一说,他就鼓着眼瞪她,然后她就笑着撒娇,举手发誓“我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可转过头去,却有眼泪滚出了眼窝。
只恨时间太少,不能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守在一起。
连久儿都看出小五的不对劲,每晚临睡前都会问:“爹,明天,明天我还能见到娘吗?”
“能,一定能。”他要保证好几次,他才舍得睡。
往往睡到半夜,他又会惊醒,抱着枕头爬上他们的床,唯有挤到娘身边搂住娘温热的身体他才能继续往下睡。
懂事的久儿,常常摸着他的脸安慰:“久儿不哭,爹也不哭,娘不喜欢男人哭。娘有我们,娘一定会好好的。”
可是,愿望再好,也只是愿望,实现起来,那么难。
小五,终究还是流产了。
那是一个桂花飘香的夜晚,他做了个梦。
梦里,小五穿着结婚时的大红喜袍,站在桂花树下朝他微笑,笑容很美,却很缥缈,好像风轻轻一吹,她就散了。
一惊而醒时,他听到她的呻吟,伴着低泣,还有小声的喃喃:“小囡,加油,你要坚持住,娘,娘陪你一起加油,你不要出来,娘求你,娘求求你,你不要出来。”
他立刻将她揽起,在她身下,一摊血迹,分外刺目。
“初阳,初阳,快,去叫岁暮寒!”
他慌乱地抱起她,感觉她的身子就像一片树叶,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闻声出现的初阳立刻接过她,一路施展轻功往清风岭下飞。
被惊醒的久儿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拉住他的手,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娘不会有事,娘一定不会有事。”
父子俩手拉手,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桂花飘香的暗夜里,只觉黑暗无边无际,这一段去往药院的路漫长得走不到尽头。
赶到的时候,岁暮寒的药房里已点亮了灯,初阳蹲在门口捶着自己的头,听到脚步声,他立刻站起,手在脸上胡乱擦了一下才转身。
站在黑暗中的他,眼睛清亮似被洗过了般,哑声唤了声“阁主,”垂下了头。
风荷举没有应,脖子僵硬得连点头都困难,他望着室内的光亮,却似什么也没望进去,脚下沉重如山,大脑空白如纸。
慢慢地,空白的纸上开始出现小五的样子:第一次见面时的小老太婆样儿,在议事堂将久儿牢牢扣在胸前的母鸡护子样儿,踮脚举着勺逼他吃补品的不依不饶样儿,陪他下五子棋却频频打呵欠的渴睡样儿,低着头磕磕巴巴说话的胆怯样儿,偷偷痴痴凝望他的傻笑样儿,被他当场逮到她偷窥时的羞窘样儿,爬上他的床对他说“我想在下面,上面会累”的娇憨样儿,一口一口吐血吐得昏迷的可怜样儿,对他说“我是坏蛋,你才是笨蛋”的傻瓜样儿,流泪却怕他看见的心酸样儿,越来越虚弱却笑得越来越灿烂的逞强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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