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斟心中一惊,他从来没有见过蝶悱恻这样潋滟的样子,燃烧生命一般的壮美和凄清,他的心中从来没有此刻这样无助过。
楚琴渊只是在弹琴,表情是前所唯有的冷。他仿佛在麻痹自己,不要在她的声音里迷失方向。
在她唱“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时楚琴渊已经不记得自己弹的是什么,目光开始迷离,眼前只有唱戏的她,初次抱月见时的她,长安酒搂上听戏的她,夜晚一身水袖戏装拿着钗绝情的她,吻他的她……无数个夜晚天上的月亮,然后她此时脸上沁了胭脂滑落腮下的泪……
红色的胭脂和泪……
清晨,在她那一句唱得刻骨的“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中,他看着她走出军营上了赫连邱派来接她的马车,一身白衣,白衣胜雪。
他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的帐中的,等到发觉的时候,自己的面前放着一块绣着白玉兰缀着鹅黄色穗子淡蓝色的琴套。惶惶然,他拿了起来细细地看,其中一朵花的花蕊竟然是红色的。
红色的花蕊?血——月华的血——月华……
——“如果可以开口说话吧,当我自私一次:真想再听你叫一次‘月华’。”
月华!
他的清冷高越和默然旁观因为这两个字而全数崩溃。他紧紧拽着琴套,不管自己从轮椅上翻了下来,不管自己要爬着才可以到营口,他脑海里只盘踞着两个字——月华。
他想见她,哪怕只一面!这是他第一次放任自己所做的决定。
听见响动的林滔急忙跑了过来扶起他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抓着林滔的衣服拼命摇着头,喉头剧烈地滚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股挫败感尖锐地刺着他,他此刻开始恨起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开口说话!他拽着林滔的手益发地用力了,另一只手抖着把琴套递到林滔面前,眼神凌厉而希冀地看着他。林滔一看到琴套就立刻明白了,大步抱起楚琴渊上了马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往西塞方向狂奔而去。
等到远远地看到蝶悱恻的马车进了西塞边塞之后,楚琴渊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一口血从喉头涌出,“……月……华……月华……月华!”
“月华——”
蝶悱恻坐在马车里突然隐隐地听到一声沙哑的大喊。声音失去了温润也失去了他一贯的泰然处之。这两个字喊得像只盘旋在头上的猫头鹰,一遍一遍地数着人的眉毛,等到数清楚了人也就死了。
她笑了,伸手抹去了眼角溢出的泪,取了箫也不去管什么音律宫调,一声长、远而尖锐的调和着他的“月华”冲天而出。
箫,却给她吹出了笛子清扬的音。音,却只有这一声。
他终究还是如了她的愿,真好。西塞都城,西都。
西都是中原西部最繁华的地方,当然与长安是不可比的,却依然有它自己的异族特色。西塞全国上下贫富贵贱等级森严,但是人民都自有一份豪迈和大气,这又有别与长安的精致。
当今西塞权势最大的莫过于平京王赫连邱,他手执兵权战功赫赫,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却替西塞守稳了边塞近十年;要不然以西塞日渐衰退的国力,混乱不堪的朝政必然抵挡不住国力日盛的东陵。
带蝶悱恻回平京王府的是赫连邱的副将,一脸胡子竟有些像屠肉的莽夫,偏偏还踏着一双虎皮靴子,就差没拿把屠刀在手了。谁知这位副将竟也完全不懂风月也分毫不懂得怜惜二字,自从见了蝶悱恻就把她归类为“妖精”,一路上也没什么好脸色;索性人还正直没怎么难为她。
蝶悱恻一路心事重重地来,也就管不着别人脸色如何。
前面车夫应了一句:“王府到了。”她就被那副将粗鲁地请下了马车让人领着去见了赫连邱。一路走来不由得引起丫头小厮们抽气一片,他们哪里见过这样一身轻纱软缎的绝色,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跑过来看这位东陵的“战俘”。
王府总管领着她来到了正厅,报道:“王爷,东陵蝶悱恻来了。”
“进来。”一道声音自大厅深处传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不同于淮斟的轻柔,倒是里面有那么一股尊贵丝毫不差。这声音沙哑得有些熟悉。
她依言上前。平京王府的大厅竟是长的,她走了一会才到了最深处。抬头望去:高处正中间的虎皮椅上坐着一个人,模样粗犷眉宇之间甚为不羁,双目如兽。手上的长鞭隐隐透着恫吓和威严,仿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他抽上一鞭子还不知道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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