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呢?‘小曼皱眉,她从来没有见过家贞这么失常、这么激动过。她又听见外面传进来的鞭炮声,似乎——四面八方都在响,什么事?
“什么事?”家贞似乎叫得声嘶力竭,“抗战胜利了,你听见了吗?我们胜利了,曰本鬼子投降了!”
小曼全身重重一震,兴奋,狂喜,不能置信和意外全涌上来,她抓紧了电话,她整个人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胜利了?日本鬼子投降了?是——真的?
“谁告诉你的?谁?”小曼全身发抖,她同样激动得不能自持。“不是谣言吧?谁说的?”
“谁说的?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家贞带哭地叫着,“收音机广播的,你没听见?”
“真的?”小曼尖叫起来。这一辈子,即使爱、恨当前,她也能保持表面的平静,只有这次不能,谁都不能!胜利了啊!八年艰苦、漫长的战争,一下子突然结束了,胜利了,怎能不激动?“真的?”
“等我,我立刻来!”家贞叫,“我们回华西坝去,同学一定都会回去,我们要游行!”
“好,好,你快来!”小曼挂上电话。
一转身,她看见天香,看见一些惊愕的丫头、奶妈——她根本忘了一切的又跳又叫。
“我们胜利了,日本鬼子投降了,你们知道吗?快去告诉所有的人,快!”她跳着,跑着,一边大声嚷着。“你们快出来,快出来,我们胜利了,战争结束了!”
一刹那间,到处都是脚步声,云夫人,小怡,培元夫妇,丫头,佣人,奔走相告,大家忘形地抱成一团,又叫又闹,声音直连三楼。不一会儿,云老太爷也匆匆下来,当他知道是抗战胜利时,同样的狂喜挂在脸上,他双手交握,来回踱了一阵方步,以平抑心中的激动——毕竟,胜利是属于全中国的,哪分老幼?
“吩咐所有的人,放假一天,随便怎么庆祝都行,”他说,“戏院也休息,叫所有人——痛痛快快去热闹一下!”
云夫人也似乎忘了夫妇间的冷战,她也高兴得忘了形,抓住小怡说:“快叫丫头准备,我们去上香谢菩萨!快!”
小曼不愿跟着上香什么的,她的一颗心早已飞向外面,早已会合着所有同学、同胞在庆祝了。她无法使自己坐在屋子里等家贞来到,她冲到大门口,她心中那一团燃烧的情绪不能再封闭了,她要发泄,“像一个被压迫了八年的中国人一样发泄!
刚奔到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的苏家贞也赶到了,家贞一把抓住小曼的双手,两个好朋友对望一阵,忍不住的激动泪水涌上来,她们都哭了,那是一种受尽欺凌、压迫,在黑暗中忍耐,反抗了八年的中国人狂喜的眼。
“走!我们走!”家贞抹一把眼泪,兴奋的笑容又涌上来。
“我碰到好多同学都回华西坝了,我们快去!”
“好!”小曼抓紧了家贞的手,她还在颤抖,那是心头重担突然移去,轻松得不能立刻适应的颤抖。
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她们走向大街。
大街上——全然不同平日的景象,家家户产打开了大门,店铺、食堂、茶馆、餐厅全停止了营业,所有的人都涌到街上来,放炮的,敲锣的,大人,小孩,男女老幼,都涌出来了,每一个人都在叫,在跳,在流泪,在欢笑;每一个人脸上全是兴奋,狂喜的光芒;认识的,不认识的,抱成一团,笑成一片。他们心中只有一件事——胜利了,我们中国真的胜利了!
小曼和家贞不停地向前走,不断地看见一次又一次热烈感人的场面。那些老人,那些孩子,拿出了家中所能敲得响的东西,在街上不停地敲着,打着。汽车、黄包车全停在路边,车上的人都跳下来,跟着成串、成串的人向前涌去,涌去——他们没有目的地,只有这么走,走了一条街又一条街,报了一次喜讯又一次,全成都的人都涌着出来。流连在街上,叫得声音沙哑了,喊得喉咙都哽塞了,欢笑和眼泪凝成最动人的镜头,人与人之间缩成最短的距离,胜利了啊!
小曼和家贞走到华西坝时已近黄昏,要越过满坑满谷的人群不是容易的事,何况那动人的情景,总拉住她们的脚步,她们也不由自主地加入了陌生的一群又一群。
与其说庆祝,狂欢,不如说发泄,是吗?八年的郁气,八年的等待,等待的不就是这一刻?
真是所有的同学都回到华西坝了,前坝、后坝都拥挤着数不清的年轻人,华西协会的,齐鲁的,金女大的,甚至学校不在此地的大学生都不约而同地来到此地,认识与否,不再重要,同学之间也没有了界限,感情是一致的,激动和兴奋是相同的,毕竟,全是流着相同血液的同胞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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