刈神(20)

2025-10-06 评论

“我好难过……”浑身疲软得像棉絮,好似一挣扎四肢就要散开了。

“病了?”接连儿日的赶路,难怪她会吃不清,要是为此染病,殷孤波也不会感到意外。“我请大夫来一趟,如何?”虽说她自己是大夫,但也只是寻常人,血肉之躯难免会受到病痛折磨。

“不用……”她摇了摇头,翻了身靠近殷孤波的身旁,他一掌按上她肩头,让她觉得心头平静下来,不由得又靠近他一些。“我躺躺就行……”

殷孤波拧起眉,如果她光是躺著就能好,脸色犯得菩惨自成这样吗?“我去请大夫,你等著。”话说完他便起身,却被居月一手拉住袖口。

“不要……不要走……”他一离开,居月似乎又感受到朝自己袭来的那股无形气脉,冲进体内让她闷得有些发疼。“求求你……不要走……”

殷孤波拿她没法子,只好又坐回原位,一只软绵的手覆上自己手背,温度低得有些骇人,令他不自觉低下头去。

“我没事……躺躺便行……”居月挨著他,整个人缩成一团,似乎已经找到舒服的位置,眉头缓了缓,已没先前的纠结。

殷孤波反握住她的手,居月手一颤,虽然有些迟疑,却还是没有退开。

“怕我趁人之危?”他的间话虽然是讪笑的态度,可是动作却没有腧炬。

“谢谢你……”她已经不想再去计较他的话是出于什么用意,尽管两人先前的仇恨形同水火无法共融,但现在只要能好好休息,也只好说服自己暂且放下。

“为什么你会成了这模样?”

“离开龙藩镇后,天朝的气直冲进我身体里,日子久了,身子开始吃不消。”握著他的手,居月终于有种安心的感觉。

“气?”殷孤波不了解,她到底是有副怎样的皮囊,连天朝的气息都能感受得到?“我不懂。”

居月淡淡地掀了掀嘴角,那抹笑很难让人觉得是欢喜的,反倒带点苦涩。“本来我也不懂。可是,小时候有一回离开镇里到外头,没多久就痛到晕过去,那时我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再出镇了。”

可这一回,居月是搏命破了例,殷孤波哪里懂得她单薄的身体究竟承受著何种苦痛?如此强行把她带走,简直是把她的往地府里推。

“龙藩镇四周有高山险峻的地理,能替我阻挡天朝紊乱的气脉,那时我的四感尚存.就算看不见也无所谓。所以,你头一回遇见我,见我是个瞎子却能行走自如而吓住就是这原因。离开镇,什么都没有,我就和普通的瞎子无异了。”

殷孤波手里一紧,他竟然没察觉到她的体质竟弱得要依靠龙藩镇而活。

“如今,是不可能再回镇里了。”不老泉寻不著,他们也无法再走同头路。

“你还能撑多久?””不知道。自从我两眼失明之后,就再也无法出镇了。”

“那时你几岁?”殷孤波穷追不舍地问道。

“九岁。”

“因何而瞎?”殷孤波很难想像她九岁时的模样,但更确切地说,是很难想像一个才九岁大的小娃从明眼人成了盲子,是怎么平心静气接受这一切的转变?

“不老泉。”她的话声有点暗哑。“这副身子也是从那时变成的。”

听闻她如此说道,殷孤波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从没想过她的人生是因不老泉而变成这副模样。

“你觉得我可怜吗?”他的沉默,让居月隐约猜得到他的心思。

“我没这么想。”其实,他正说著违心之论。好好一个小娃娃,无端成了眼盲子,做什么都见不著天、碰不著光,两眼一睁不知醒了还是没醒,整日都是黑夜。

这样的日子若要他过,倒不如一刀砍了他比较痛快。

“笑二都说我可怜。”说起笑二,居月心底变得好酸,自从离开镇里,她总是很容易就想起他。这些年来,是笑二照看著自个儿,她将他当成家人看待,没想到后来他却无端遭此横祸。

“那你认为呢?”

“要是我没行医救人,一事无成,就会觉得笑二说的是对的。”但好在老天待她不薄,有一分能力让居月觉得还是有人需要自己的。“他说我年纪轻轻就盲了,这天底下许多美景也没见过几回,只能拚了命的听别人讲述再自己幻想,难道不可怜吗?”

殷孤波沉默无语,听著这些年来她过的是怎样与众不同的生活。本想要她好好休息,但心念一转看她还有气力闲说,也就没有多加制止。

“可是笑二不知道,天下的美景都活在我心里。我想见就能见,哪怕是夏令我也能够见到冬雪。而且盲了也好,那些讨厌的、丑恶的、不堪的,眼不见为净就什么也不恼了。”因此.当笑二见到他时是怕得直跳脚,可她却不当一回事,仍旧待他如普通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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