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赢姬伫立良久,回眸瞅视着她爹扁平的鼻眼和五短身材,一时之间有种陌生的错觉,他们到底是不是一对父女?
舅舅说,她娘原是一名青楼女子,怀了爹的孩子以后,才被鸨母赶了出去,到蓟州一位姓周的人家帮佣,经陆广荣派人四处打听,才得以将她接回。
是这样吗?如果她爹真这么在乎她们母女,为何会让她们流离他乡?又为何要等到她娘过世了才将她接入陆府?
“把兰姨和舅舅请来,我想听听他们的意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以及和黑云之间的仇恨,远比嫁入王府更能激起她的兴趣。
“他们算什么,在这个家我最大,你得听我的。”陆广荣一急就脸红脖子粗。
“请不请由你。”陆赢姬无奈地道:“假使我抵死不从,请问爹爹预备用什么方法困住我?”“你你你……”陆广荣气得踮起脚尖,发现这该死的丫头片子竟然比他还高出半个脑袋瓜子。“算了,等我把黑云那王八蛋铲除掉,再来清算你。”
“爹爹想出好计策了?”他想得出法子才怪。陆赢姬懒懒的睨他一眼。
“那当然,我是天生英明,区区一个飞鹰帮哪难得倒我。”
唉,她心想,还是回房睡觉好了,总比听她爹吹牛自在多了。几天后,朱克礼居然抱病到平陵县来,陆赢姬奉陆广荣的命令到上林客栈迎接他。他病得着实不轻,整个眼窝深陷,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个时辰,陆赢姬便借口另有要事,告辞返回驿馆,没想到才走进大厅,即传来他病情加重,已经兼程赶回王府,连晚上的洗尘宴都不克前来的消息。
“一定又是他从中使诈。”陆赢姬茶都来不及喝就匆匆踱到前院。
“小姐,你上哪儿去?”盈盈手里端着一大盘时鲜水果,吃重地拦在她面前问。“卫公子抱病来看你,马上就到了,你不见见他?”
“不了,替我问候他。”但她转念又想,黑云存心让她嫁不出去,她偏要嫁给他看。于是她改口,“如果卫公子到了就请他上如意轩,我想请他浅酌、赏花。”
“嘎?”她没听错吧?盈盈最清楚小姐一向没把卫子丹放在心上的,况且小姐又已经和黑云那么要好了,怎么还肯理会别的男人?“我说要来的是卫子丹卫公子耶。”
“没错,照我的话去做就对了。”哼!今晚她就要留卫子丹在此过夜,她倒要看看黑云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恕我以茶代酒。”卫子丹今儿虽然特别穿着锦衣,配上羽帽,脚上套着一双簇新的皂靴,希望借以掩饰恹恹的病容,但说起话来依然有气无力。
“卫公子不要客气。”陆赢姬坐在太师椅上,努力想表现得殷切泰然,但心神老是不宁,好像快有什么祸事要发生似的。“来,多吃点水果,这梨子只有北方才有,又甜又多汁。”
“多谢。”卫子丹咽了一口,脸色突然转成青绿,唔唔啊啊了半天,硬是说不出话。
“怎么?噎着了吗?”
陆赢姬慌忙差小厮拍打他的胸背,却一点用也没有。
“快,去请大夫。”
“是。”小厮倏地来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小姐,大夫请来了。”
陆赢姬惶急回眸,顺着小厮指的方向望过去,立时僵住并恍然大悟。
“你是在门口遇上他的?”她犀利的目光紧盯着这名自称是大夫,头戴宽笠帽,一脸胡碴的男人,穿得不三不四,唯两眼炯炯有神。
“是的,小姐真是神机妙算,一猜就中。”
“哎哟,这人病得很重呐。”
那郎中不必问过就知道卫子丹需要医治,而且只瞄了他一眼,便马上吩咐两名小厮和盈盈各自去买四种药材。这三个傻不隆咚的蠢蛋,居然真的听从他的话,马上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明明一个人就可以买齐,为什么要那么费事?”他分明是故意把其他人支开。虽然已瞧出端倪,她却没有制止的意思。
“不这样,我怎么能轻轻松松送他上阴曹地府?”
惊见他长臂高举,一个手刀朝卫子丹天灵盖劈过去,陆赢姬赶忙加以制止。
“别这样,他虽然不是个好人,但罪不致死。”
“敢打我女人的主意,就罪该万死。”摘下笠帽,撕掉嘴边的假胡子,黑云的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请你说话谨慎用辞。”陆赢姬被他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卫子丹虽然病重,但理智应该还是相当清醒的,这种话万一让他给传了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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