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春语(35)

2025-10-06 评论


第七日开始,她坐惯了的树下石阶上被放上了一方棉垫。

第八日开始,有人会端热茶给她。

第九日开始,白发苍苍的老者开始对着她苦口婆心,劝她离去。

第十日开始,树下的石上的棉垫消失,热茶不复见,凶恶的家丁开始驱逐她。

第十一日开始,树下的石阶也不见了。她不以为意,便往地上一坐,靠着大树自得其乐。

第十二日……

看着朱红的大门被粉刷一新,看着新春的桃符被粘贴上门柱,看着红红的灯笼高挂屋檐下,看着劈里啪啦的鞭炮在自己眼前欢快地燃放,看着车来车往人潮如流,看着一张张欢喜的笑脸在朱红的大门前迎来送往,看着又是一年冬尽处,看着再是新春回。

她靠着大树席地而坐,尽管身边重又放回了石

阶,置好了柔软的棉垫,她却不想去坐了,只依靠着粗壮的树身,懒洋洋地坐在树下,从清晨太阳升起,到傍晚夕阳西沉,一动也不再动,以往时日里到了中午总会去用饭的习惯也不在了。清晨踏着露珠而来,靠着树身席地而坐,手里依然把玩着那小小的白玉盒子,如此便是一天,滴水不沾地直到夕阳落去,才费力地站起身子摇晃着离开。

如此又过了数日,待到各色的精致彩灯挂满了朱红大门,那日她早早地过来,却不再朝着朱红大门前的看守的人说一声求见了,只摇晃着身躯勉强往树下一扑,半坐半躺着,呆呆地望着满眼的精致彩灯,脸上的表情忽喜忽悲,连手中的小巧白玉盒子滚落在地上也不知捡起,只发着呆。

也不知她呆了多久,任谁过来同她说话她也不理,只依然呆呆地坐着,瞅着那满门的彩灯在清风中飘飘荡荡的,也不知怎地,一年来不曾淌过的泪便哗哗地流淌了下来!

唇里尝到了那咸涩的滋味,她竟然忍不住地轻声笑起来,笑声低低的,却再也不能歇。

「……妳这又是何苦呢,开春?」

哑哑的叹息,是她从未听到过的叹息。

「不过是少小时结拜过的玩伴而已,不过是没有一点关系的异姓兄妹罢了,他,值得妳如此吗?」

「妳是要看那个人如我现在一般的模样,还是想要看到那个人同我一般的狼狈呢?」她依然笑着,流泪不止的眼慢慢抬起,望向已十数年不曾相见过的那张面容,「相思成灰啊,相思真的会将一个人消磨成灰啊,难道妳要那个人如我这般慢慢地少了生气,如我这样渐渐失了心魂?难道妳真的要等到那一天才肯原谅那个人?难道妳真的希望那个人从此行尸走肉地了却残生,便如我一般--妳真的希望如此吗?妳真的不会后悔吗?」

回应她的,却是平淡无波的十数年不曾再见的那面容,单纯稚气的笑容再也不在了的那个面容。

「你真的不肯回头去看看那个人现在的模样吗?那妳看我,看现在的我啊!妳要那个寻了妳九年多的人的样子便是我这样子的,妳要吗?」记忆中最最熟悉的面庞啊,却为何会是这般陌生,这般淡然?

胸好涨好涨,清澈的眼泪忽地滚烫如火,她笑着咳了一声,刺目的殷红从笑着的唇角滑落,轻盈盈的,彷佛春日桃花。

「妳,要吗?」

于是,在一年春归的元宵夜,马车辘辘重回了江南的风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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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只用了半月时间,熟悉的扬州城已在落日的余辉里出现在她的眼前。从车上下来,挥一挥手,便朝着熟悉的方向慢慢地走去,心中,则是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悲。

再如何不想,她还是回来了啊,回到他的身边来了啊。

唇畔含着淡淡的笑,在掌灯时分,她敲响了那扇同样朱红色的大门。

「开、开、开、开、春?!」

「我回来啦。」她歉意地笑着,举手拍拍几乎成了化石的家丁,「你还好吧,陈三哥?」

「好好好……开春妳真的回来啦!」被喊做陈三哥的家丁猛地回过神,惊喜地大喊起来:「开春回来啦,开春回来啦,开春回来啦!」头也不回地奔回府去报信了。

是啊,她,回来啦。「开春!开春!开春--」

暴躁的狂喊声,犹如惊蛰之雷,一路轰隆隆地由远处炸过来。

啊,糟糕!

狂叫声波及之处,人人头皮发麻,个个不假思索地拔脚就溜。

但,溜得再快也不若人家的手快,一只铁掌「嗖」的一下由半路杀出,只小指轻轻一勾,便将溜得最快最利索的倒霉鬼吊在了离地三尺之处,再将喷火的黑眸狠狠地一瞇,凶神恶煞般的眼神所及之处,所有正逃正溜的人马立刻被钉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再动,打死也不敢再想一个「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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