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濯仍是垂首,缓缓走到张柬之身旁道:“张大人且慢动手,还请入内一叙。”言毕手微抬,那两名军士立时感到一股大力从胸前涌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松开了对武则天的钳制。刘濯没事人似的扶了武则天返回殿内、在场诸人还待再拦,张柬之摆手阻止,只身跟了进去。
“皇上累了,好好歇歇吧。”没看清刘濯使了什么手段,一脸愤懑的武皇便自昏睡过去。
“王爷万安。”狄恩相临终前踌躇再三,还是告诉了他那少年的身份,并说如果他能回来,中兴之主,非他莫属。现下他们已决意扶太子显复位,失踪许久遍寻不到的人物竟突然出现,这下可怎生是好?
“不必多礼,张大人请坐。”
“王爷为何拦阻臣等……”
刘濯摆手阻止他发问:“区区不才,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张大人。”他悠闲地喝了口茶,轻轻抛出问题:“第一,若武皇是男子,政绩比汉武如何?第二,若武皇是男子,宫闱之事比齐桓公如何?第三,古往今来,弑君者若不自立,新君即位后下场如何?第四,事成之后,张大人觉得太子妃韦氏比武皇如何?第五,今日张大人能居高位成一代名臣,是谁做的主?第六,在有心人看来,张大人是想中兴大唐呢,还是本来就有问鼎之意?”
张柬之愈听愈是惊慌,到最后适才逼宫时的彪悍之气尽失,冷汗涔涔而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救命!”
刘濯拉他起身,“功高震主,你已经做错了。狄老他们也都看错了太子,看错了韦氏。你今日不废武皂,自然必死无疑;杀了武皇,大限也不日即至;废而不杀,或许还有些时日。自己看着办吧。”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张柬之脸色灰白,颤颤巍巍地起身,“谢王爷提点。”
他神情凝重地走到门口,忽而回头,脸现喜色,“王爷,若换成是您即位——”
刘濯轻蔑一哂,“张大人真是好兴致,三天两头忙着搞宫变,小王之后,又轮到哪一位了呢?”
张柬之悚然。他向来以唐室忠臣自许,若接二连三做出废立之举,怎能使天下人信服?
“微臣知错,微臣告退。”罢罢罢,该来的就来吧,他问心无愧便是。
果然,神龙元年五月,在韦后的授意下,中宗罢免了张柬之宰相之职,用以汉阳郡王加特进的虚衔将他架空,接着,张柬之等助中宗复位出力最多的五人被再三贬黜,最后张柬之忧愤而死,其余四人亦不得善终。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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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宗复位,改元神龙,大赦天下,犒赏“平乩”功臣.
武皇被迁居上阳宫,仍尊为皇帝,中宗长来观风殿叩问寝居,皇后韦氏每一旬来问候一次,相王旦也到过几次,后来就不来了——他向来很知道怎样才能不惹事端.,在刻意躲避之下,刘濯并未与父亲相见。倒是武则天一向最疼的太平公主却没出现几次,大概正忙着巩固自己的既得利益,顺便攫取更多吧。
幽禁的日子对前几天还在叱咤风云的老人而言是难熬的。本来就抱恙的身体更形虚弱,终日委顿在床。
女皇,时日无多。
刘濯当日现身时一直是垂着头的,张柬之也没敢将他的身份透露出去,是以无人知道他回来的消息。刘濯索性就留在了祖母身边侍奉汤药。或许历朝历代再也没有什么皇室中人如这时的他们那样,像真正的骨肉至亲了。
兴致好的时候,武皇会与他讲自己的为政之道,皇族、大臣的功过是非,讲小时候在并州老家的悠闲生活。但大多时候她讲不了话,于是就听他说路上见闻,各地民风吏治。
惟一不说及的,是他的母亲。
刘濯的母亲,死在武皇手上。
帝王脚下皆骷髅,这些骷髅堆砌起庄严堂皇的天下第一家,他的母亲不过凑巧是其中一颗罢了。他跟母亲不算亲,就印象所及,与母亲的接触,就只有请安时那双柔弱的手会摸摸他的脑袋。那是一个不太有存在感的女子,或许武皇自己都已经不记得杀过她了,毕竟死在她手中的亲族多得数不清。
而现在则轮到她自己数着日子等着与他们在泉下相会了。
不必他刻意提及,武皇内心恐怕早已是惶惧万分。
皇家情薄呵,或许他体内惟——点热血,就是给了桑的那部分……
“再跟朕说说你的妻子吧。那天送你出城,她没哭是不是?”能让她这个孙儿倾心以待的,必非寻常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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