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会有的。我都不急。”横竖是吃人家的,嫁不嫁都一样,“不提那个。我跟你说啊,你简直不能想象刘濯笑起来的那种恐怖,明明长得挺好的一个人,竟然单凭笑声就能把姑娘家吓晕!上回隔壁李家的二姑娘,被他一笑回去后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差点请道士开坛作法驱邪,不过也活该她自己巴上去搭讪……”
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云起口中扬州未婚女子惨烈的倒追史,元桑心思远扬。
半年来,她其实看过无数次云起姐口中的笑。爹爹的放任让她可以自由地出入各种场合,可以看着刘濯一点一滴的进步以至后来左右逢源的创意,当然也见识了名动扬州的恐怖三笑。
看得出来,他本无意令任何人难堪,只不过心中不愿打交道又觉得宣之于口过于无礼,才用了这样的烂招。可见他虽离处事圆通还差一大截,却也不是冷漠之人。就是这样,他大多时候做出的一脸木然才显得分外奇怪。有时候总忍不住想要知道,到底怎样的经历养成他如此奇异的习性。
她知道自己对刘濯的关注比对其他人多了很多,不像平日的性情。
自幼丧母,懂事起即被当做仆佣,谈不上怨怼,毕竟做下人的又不止她一个。只要做好分内的事,便没有人刻意刁难侮辱,完全没有必要做出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突然间地位因一个术士之言而提升了千万倍,大娘三娘姐妹们虽有怀疑却不敢造次,误打误撞作了几个正确决定后阖府上下更是敬若天人,有点烦,有点不甘愿离开那种什么都不用想只要等着被呼来喝去的生活,而去习惯周围人的热络、上等的睡房以及他人的服侍(自然早被她遣退了),但至少从此她有了更大的生活空间。帮忙采桑养蚕,播种收割,学着读书写字,打理商务,一直以来,她心中平静,活得也自在。
波动自他的微笑而起。他笑,第一次熬通宵画出满意的花厅式样时——次数很少,很浅,但是美丽真实,整个人都因此鲜活起来。
而且很少有人看到。宜得太粗心,走得近的,也只有她了。人人都知道她是爹爹派来的监工,跟前跟后是小孩心性。却不知道,有一些异样情怀在她十三岁这年发酵。
可是,他要走了,那么无牵无挂的,连财物也不取走分毫。多的是人盼他走,外头的人想把他请到自己家,爹则是怕了附近闺女隔三差五上演的花痴和人闹剧。可她仍想多留他一阵,待她长大一点点,就一点点。但没办法的,他不是会为旁人停下脚步的心软之人,何况对他来说,她也只是比那些女子无害一点而已,根本不足以左右决定。
属于都料匠刘濯的辉煌才刚开始,万千华厦将在他的尺规之下平地而起——他,终非池中之物,囿于一处划地自限只会埋没才华。
面对这一事实,她能给的,大概也就只有祝福与支持吧。
为什么不能让他对她特别一点在乎得多一点呢?是她不够好?还是他其实对天下女子尽皆无心?后一个可能性会让她觉得好很多。如果是前一个,她要怎么办?
可恼啊,才十三,就要烦心如此高深的问题,太早,太早。在确定新居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刘濯婉拒一大堆富户的请托,主仆准备启程。
卯时正,元员外正拥衾高卧,元桑代父送行。
刘濯仍是一身白衣,高瘦的身形在晨雾中更显得缥缈不定。
“想好了去何处吗?”
“应该是逆江而上吧,先去看看楚地风光。”男子眼中木然依旧,但言语间却似乎多了分中气。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继续在扬州营建房舍?”接了这里的订单,他就可以再留一下了。
“同一个地方并不适合待太久。”有些沉郁的语气,四周微暗的山水也随之苍凉起来。
舟子依约而来,主仆二人上船。
就要走了,然后就不知相见何期……突来的恐慌遍袭她全身。
试试吧,或许、或许会有些希望。心底有这样一个声音急急地教唆。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她用最镇定的口吻说道:“再过一年半我便及笄了。到时,你——可会来?”
没有回应。半晌,她睁开眼,迎视那双漂亮眸子中的些许了然与随之而起的疏离。于是她知道,自己闹笑话了。再半晌,只听他沉稳的嗓音缓缓说道:“不会。但我会请人致贺。”
元桑轻吐一口气。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吧,否则,心中的失望怎会淡得几乎无影?但至少她说了,至少他没有用他的恐怖三笑赶人,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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