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板小婢(36)

2025-10-06 评论


“太好了!”杜大娘高兴到欢呼。

何曦原本也很高兴,杜大娘的乐极忘形反而让她冷静下来。她用力挥手,加上挤眉弄眼地要杜大娘克制一点。

“这样奴婢就放心了。”杜大娘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再补上这一句。“小王爷,要不要奴婢派人送热水来让您净身?”在何曦的示意下,她又问。

小王爷清醒后就不让人碰他,没梳洗整理的他只比街头的乞丐好一点。

“好。”殷玄雍应允,在杜大娘就要离去时又喊住她。“她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让她们两个愣住了。一心只担虑瞒不过他、不会被留下,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问她的名字。

何曦心念一动,指指上头,比了个月牙的手势。

杜大娘随即会意。“叫月儿。”

殷玄雍没再说什么,忙着庆幸的两个人,完全没发现他布满胡髭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微动了下。

何曦用手势要杜大娘派人将装满热水的木桶放在外室,让她们能乘机将房里的被褥、床幔一并换新。

都布置好后,她伸手轻触他的袖子先予以告知,然后托起他的手放在她的手臂上,这之间,她一直紧盯着他的表情,怕他会厌恶这样的碰触。

杜大娘还在,她其实可以透过杜大娘告诉他,但这是他们之间必须建立起来的默契,即使心里怕极他会甩开她的手,她也不能逃避。

让她高兴的是,他并没有任何不悦的反应,任由她缓慢地引领他走向外室,坐上一张椅子。

她以热水将巾子打湿,温柔地轻拭他的颈子,用指尖在他的下颔轻刮,示意要为他修面,而他微微仰头的配合反应,让她漾起了开心的笑容:

看着他上半脸纵横的伤痕,她不怕,只觉得疼惜。她发誓,她再也不离开他,她要当他的眼,让他知道失明并不是比死还痛苦的事,她多庆幸他还活着,让她还能为他做这些事。

何曦轻柔地捧起他的脸,手持剃刀轻轻为他刮去胡髭,就像过去十年来,她每日都会服侍他的那样。

殷玄雍无法视物,其他感官却更加敏锐。

感觉她柔软的手指,听到剃刀刮过的沙沙声,还有她轻靠在他大腿旁的微小碰触,都是那么清晰,对于她的一举一动,无须视线、无须言语,他就能感觉得到她。

还有那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淡雅芳香。何曦觉得他变了。

她装哑,殷玄雍也跟着她寡言了起来,却不是冷漠,他只是不对她说话,在他的举止神态中都感觉不到暴躁或是敌意的意味。

他常常会要她带他到花园中散步,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然后进了凉亭,他会倚坐着,似假寐、似沉思地坐上好久好久,久到她都好想开口问他在想什么。

但她不能问,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用她的视线代替她的手,在他的轮廓上抚过。

或许是因为他一直沉默的关系,她总觉得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表情和气质都变了,像是成熟了、内敛了,让她看不透,却平和得让她心安。

有时她会忍不住想,为什么挑剔的他会这么快就接受一个叫“月儿”的新女婢,但每次这个念头只要一窜出,她就会立刻将它抹去,因为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在嫉妒自己了。

她该觉得庆幸才是,庆幸他没完全封闭了自己,庆幸她还能像以前一样伴着他。即使无言,她仍觉得和他的心靠得好近好近,只要一思及此,她的心就坦然了。

在她回到诚王府一个月之后,班羽来拜访。

何曦一如以往陪殷玄雍散步到凉亭里乘凉,才刚带他入座,眼角就瞥见凉亭外有个东西在动,一望过去,看到班羽躲在一丛牡丹后头比手画脚。

怎么了?何曦拧眉,示意他上来。

之前知道谨小王爷有来探病的打算,她原本很反对,毕竟她让他对谨小王爷产生不少无妄的联想和嫉妒,她怕他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气到杀人,所以她一直写信劝谨小王爷打消这个念头。

但这些时间以来的相处,他散发出来的平静感觉让她改观,而谨小王爷的坚持与真诚也让她觉得感动,于是她请杜大娘转告他这件事,那时,他的反应不大,只迟疑了会儿,然后淡淡说了声好,让她对这次的碰面更有信心。

只是,一直吵着要来的人,怎么来了反而不敢现身?见他还躲在那儿,何曦催促他上来的手势打得更快。

班羽搔搔头,神色忸怩,像个认错的孩子缓缓地踱进凉亭。看到殷玄雍像蒙着面罩般用绢帕覆去半边的脸,他一震,戚觉都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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