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瑜哈哈一笑,「来吧,酒宴摆下了,愚兄帮你们洗尘。」安翠、安茜一左一右挽着安瑜的手,一路谈笑而去。
谷梁朗望了秋娘一眼,也挽起她的手,她脸孔微红,却没有挣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兄妹三人,背影看起来是这么寂寞。
这个美丽的安府花园,奇香异草芬芳扑鼻,寂寞却驱之不去,缠绵着花香,越发孤独……
那天夜里,秋娘睡得很熟,却一直做着梦,醒来时忘记了梦见什么,只有悲哀萦怀。
翌日,临别前,安翠、安茜悄悄地塞了个瓶子给她,「秋姊姊,这给妳。」
「这是什么?」是个小小的水晶瓶子装着的液体,琥珀般晶莹剔透。
她们两个笑个不停,「妳涂在箭上,试着射谷梁哥哥就知道了。」
「会睡上一天一夜喔!」
「欸,妳怎么说出来了?这样就没趣儿了……」
秋娘笑出声,这两个药师家的女孩儿,真是调皮的紧。「好吧,哪天子霁惹我生气,我就让他睡个一天一夜饿他几顿。」
「得了空,还来瞧我们。」安茜停了笑,低着头,「不然,怕是会……」
安翠红了眼,推着安茜,「妳干嘛?不是说好不哭的么?」
「哭的是妳吧!」
「别老是拌嘴。」秋娘勉强笑笑,「我只要闲了,就会来看看妳们。」
但是她们都明白,很可能一别之后再也见不到了。
秋娘坐在马车上回头望,安府的大门渐渐不见,只有杏花的气味一路跟随,等上了山道,也稀薄得无处可寻了。越往山上走,谷梁朗就越沉默。秋娘看了他一眼,不说什么,只是拿起那把短弓拨着,铮铮铮的,仅仅有一根弦,却隐隐有音律的和谐。
她索性按着简单的音韵,轻轻低吟:「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谷梁朗静静的听,虽然她中气不足,声音有些细弱,但是嗓音甜美,颇让人神往。
止了弦,秋娘嫣然一笑,「夫君,那栖渡山可有你的『伊人』?」
他不禁有几分尴尬,「妳信茜儿翠儿的鬼话,她们嘴里哪有正经的?」
「偏偏她们又什么都没说,你这不是不打自招?」秋娘眼波流转,笑吟吟地道。
谷梁朗静默了一会儿,「我自从成了孤儿后,就是杏仙派的师尊抚养我长大。师尊有个独生女,我们从小一起淘气,不知道怎么着,旁人就疑我们有私情,其实哪有那种事情?我当她如亲妹,谁会对自己的亲生妹子有什么邪念呢?」
「你没这种想法,但你的师尊自然是想玉成好事。一个是得意的大弟子,一个是娇养的独生女,两个成了亲,不但一家完全,又有人承了衣钵,可不是好事?早知道拦了你的好姻缘,说什么我也不敢当这罪人的……」秋娘半嘲半谑,心里有些失落。
没想到谷梁朗却生了气,「我如果有这种邪念,就让我天诛地灭吧!妹子是妹子,妻子是妻子,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当她是亲妹子爱护,就不会起什么坏念头!她年纪小,还分不清楚亲情柔爱,一脑子傻想,我这么大的一个哥哥,难道也跟她一般没见识?别人误会我还可,妳这样赖我就万万不行!妳难道不知道我对妳……」
这话一说出口,谷梁朗反而怔怔的,脸一阵阵的烧红,居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两个人当了半年多的夫妻,虽然因为秋娘重病,尚未圆房,倒是和心顺意。虽没说出来,早存了个就算不能同生共死,此生只认定她一人的念头,只是两个人都腼腆,只好心领神会。
没想到一个不提防脱口而出,又恐秋娘误会他,一股热燥涌了上来,底下的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秋娘低着头,只管玩着软弓。她原本只是心里不安,安翠、安茜误认她是「栖渡山女子」,不肯来见客,她便猜想那女子的性情可能好不到哪儿去,且与子霁恐怕还有姻缘之份,所以她试探看看,没想到居然是青梅竹马的师妹,心里觉得没意思,忍不住刺了几句,没想到子霁倒是动了怒,还说出这样话来……
「是我不好。担待我病后胡言吧!」她眼圈早红了。
谷梁朗没说话,只是赶着马车,好半天终于开了口:「寡妇若是为了贞节牌坊这种虚名儿守节,不是因为心里只有那个人,别个都难入眼,那还是别守的好,更何况鳏夫是没贞节牌坊的!秋娘,妳的病我向来不瞒妳,若是妳长命百岁,那很好,咱们就白头偕老吧,若是妳不幸寿促,我这鳏夫也当定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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