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是能藏往哪里去?
欧阳妅意忍住哀声叹气的念头,认命端著拭地的一盆污水往沟槽里倒。哗啦哗啦倾尽污水后,双腿一伸,大黥刺坐在沟边石栏上偷懒,抡起的粉拳,轻轻捶打酸软腿肚,她不得不承认,在严家当铺吃香喝辣惯了,赫连府的小婢生活真的好辛苦。
在严家当铺中,没犯下过错,便不用被罚著打扫洗衣,她养尊处优,不习惯做些劳动工作,但她仍是咬牙强忍下来,在找到古初岁之前,她绝不离开。
“新来的!快帮我一下!”一名眼熟的婢女急急叫唤欧阳妅意,“新来的”已变成她的新姓名,这三字,解决不少麻烦,只要有人怀疑她或是认为她面生,这三宇就是她的保命符。
“是。”新来的,要懂新来的规矩。
“端著!端著!”婢女把手上盛著两碗八宝甜汤的托盘交给欧阳妅意,连珠炮交代:“你替我送去主爷和夫人的房里。记住,进去后,把甜汤放在桌上就尽快离开,不许逗留,不许发出半点声响打扰主爷夫人!拜托你了!”人有三急,如厕急、生子急、洞房急,一急起来,啥重要事也顾不得,她正因为遇到某一急,快要隐忍不住,才会将送甜汤这等大事交给小菜鸟去做。
叽喳托付完毕,婢女狂奔向茅厕,一溜烟不见身影,只剩手里被塞来托盘的欧阳妅意。
送甜汤去赫连瑶华房里?
欧阳妅意双眼晶亮。赫连瑶华的房,她倒没能有机会细探,平时府内闲杂人等是不被允许靠近,守在院落的警备森严,只有尉迟义夜探过,他说那儿没见著古初岁的身影。
好机会,她可以亲自去瞧瞧是否有哪处是尉迟义粗心遗漏掉的重要线索。
欧阳妅意箭步如飞,巴不得背上插翅再走快一些,她隐约认为,去了那儿一趟,定能有好收获。可惜不能胡乱使用轻功,万一被人撞见,她的身分便有暴露之险。
维持著半滴甜汤不洒的好本领,看来她也挺有当婢女的资质嘛。
来到房门前,她被拦下,守于房门数尺前的护卫以银针试了汤,确认安全无虞后才开门放她入内。
“坏人才这么怕死。”她暗呿。跨过门槛,进入宽敞且秀致的房,室内清雅明亮,无法想像一位出了名的贪官,房里不以金玉珠宝来夸张妆点,这里完全不闻铜臭味道。
大片竹帘半掩住圆砌窗台,窗台外,水榭倒影,枝叶翠茵,奇石婉蜒,小桥游廊,景致清幽宁静。
窗旁花架一盆盛开的牡丹魏紫,教人惊艳地伸展傲娇姿态,长几上安置著一架古筝,再过去,巨大字画屏风阻挡一窥后室的视线。
欧阳妅意搁下八宝甜汤,并没有如婢女叮嘱地立刻退出去,她趁机环视四周,想找寻是否有古怪暗门或蛛丝马迹。
外厅与后室间,一道圆弧状的楠木雕花洞门,其上龙凤镂刻栩栩如生,如泉般的粉绿垂纱以金穗流苏系著,垂落于雕花洞门左右两侧,宛若青翠嫩绿的蔓,攀爬成长著,为房内染上一抹生息。
绿纱飘飘间,隐约可见寝室,里头传来淡淡薰香味儿,以及男人柔且轻的嗓音。能在此处开口说话的男人,不做第二人想,只有赫连瑶华。
欧阳妅意蹑起脚尖,悄悄靠过去,撩开轻薄绿纱一角,偷觑寝室景况。
嵌进墙面的巨大红木架子床,勾挂一层又一层宛若波浪的柔软帷幔,右侧花窗透进光线,照亮斗室清明干净,赫连瑶华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与卧床的妻子交谈,温柔、有耐性,并且眉眼全是笑意。
“绮绣,抱歉,你得再多等一些时日,我必须再重新寻找医术了得的大夫,才敢让他们为你动刀。我没料到古初岁的血会这般毒,那批大夫全数毒发身亡,看来,除了另寻大夫之外,我得想想如何解除毒血的问题……你也被脏血溅著了吧?别担心,我已经吩咐婢女替你洗干净,我知道你爱干净的。”
竟敢说古初岁的血脏?!他哪里脏了?他可不曾用他的血干啥坏事,要不是你想伤他,他喷溅出来的血又岂会伤人?!
欧阳妅意挽袖想跳出去揍人,幸好她还有一丝理性,阻止她冲动行事。她是来找人,不是来打人的。
“虽然他的血带毒,用他的心换你的心,可能损及你身体,所幸那只金丝蛊有足够本领治愈那些毒,或许会使你感到些许疼痛,请你为我忍忍,好吗?我当然也舍不得你疼,但只要熬过去了,我就能遵守我们的承诺,一生一世,与你执手相伴,你说,想再去游湖采莲,想再弹琴与我和鸣,等你腹中孩子出世,我还得快些命人为他裁衣做鞋——瞧,讨他喜心的童玩,我都准备好了呢。”赫连瑶华手握牛皮绷制的朱红色博浪鼓,摇得咚咚作响,左右两颗圆润小木珠规律地落于皮鼓上,敲击出浑圆好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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