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一岁半会走路起,天资聪颖的她就懂得眼观四面——龟公的送往迎来、耳听八方——姑娘的淫声浪语,对于人生百态,格外别有一番见解。
所以自七岁开始识字,她交给私塾先生的头一篇功课便是“论青楼十八摸之我见我闻”。
本以为能够赢得私塾先生一番大大赞赏,没想到却被气坏了的先生在上头用大大朱红字批了“淫奔不才,道德沦丧,莫此为甚”十二个大字,最后还将她逐出师门,方肯罢休。
当然,连那篇功课也被先生没收了。
但是这完全断不了曹绿袖对于妓院的好奇之心,尽管被娘亲逮着了总要打要骂的,她还是对于“如何成为青楼名妓”一事,充满了无比的热情。
所以几年来,她一直不断利用时间偷偷进行考察和研究。
眼看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眨眼,她也已经来到了及笄的年纪——
“娘,为什么别人家的姑娘十五就能及笄,可我今年都几岁了,您怎么还没打算帮我做及笄之礼哪?”她在吃青木瓜炖排骨汤的当儿猛然想起。
现在吃多点,将来多“大”点。
她是很能未雨绸缪的。
叼着根长长玉烟管的老鸨曹媚娘好整以暇地吹了一口烟,毫不留情地用烟管敲了敲她的脑袋。
“及笄?”她嘴角那颗美人痣微微上扬,“你当我摸不透你肚里藏了什么曲里拐弯的心思?”
“呃……”曹绿袖赶紧将头埋进面前的碗里。“娘,您说什么呢,女儿可一点都听不懂。”
“最好你是听不懂。”曹媚娘冷笑。“你娘我丑话可是说在前,及笄了以后,你就准备给我嫁人去,不准有其他念想。”
曹绿袖张口欲辩,最后考虑到娘亲正手持“凶器”一管,还是识相地闭上嘴巴,继续吃她的丰胸良汤。
欸!谁要嫁人哪?嫁人有什么好?嫁人根本一点前途也没有……
“你说什么?”曹媚娘眸光精明地瞪着她。
“我、我什么都没说啊!”她吓了一大跳。
“是——吗?”曹媚娘欺近她,微眯起眼。
“呃……”曹绿袖心虚地频频眨眼,突地站了起来。“啊,我是要说,楼里的姊姊们托我去买胭脂水粉,我居然给忘了,呵呵呵。”
“你少在那边给我顾左右而言他——”
“娘,我来不及了,有什么话等回来再说吧!”她抛下吃了一半的青木瓜炖排骨,揣起小荷包,二话不说就往外跑。
“曹妞!你给我等一等——”
“不能等了,万一耽误了姑娘们化妆的时辰,您晚上的生意就做不成了。”跑到门边,她不忘回头对娘亲扮了个鬼脸。“姑娘要是没上妆,可是会吓跑一狗票客人的!”
顾不得后头娘亲的咆哮,曹绿袖赶紧脚底抹油,一溜烟了事。
好不容易能名正言顺地溜出来透透气,曹绿袖今儿心情真是好愉快呀。
正因为太愉快了,所以她忍不住哼起了自小耳熟能详的曲儿。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过,听我唱过十八摸。老板听了十八摸,不花银两摸不着。老头听了十八摸,浑身上下打哆嗦。小伙子听了十八摸,抱着枕头喊老婆……”
她唱得好不开心,脚下蹦蹦跳跳的,不禁放开了嗓门大声唱——
“一摸呀,摸到大姊的头上边呀,一头青丝如墨染,好似那乌云遮满天。哎哎哟,好似那乌云遮满天。二摸呀,摸到大姊的眉毛边,二道眉毛弯又弯,好像那月亮少半边。哎哎哟,好像那月亮少半边……”
就在她唱到第十四摸,“姊儿小小肚脐圆又圆,好像一枚小制钱”的当儿,一个背对着她的高大男子放下摊子上的一锭点金墨,倏然转过头来,英俊的脸庞闪过一抹愕然。
他没听错吧?
“刚刚是不是有人在唱……什么淫词艳曲?”男子迟疑地开口。
“回爷的话,”侍卫史翔上前,脸色微带尴尬,低声道:“是前头那个小姑娘,唱的是坊间最低俗不堪的青楼名曲‘十八摸’。”
果然不是他耳朵有问题!
男子目光锐利地盯向那逐渐远去的嫩绿翠衫背影,简直不敢置信。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竟然连天子脚下的京师地带也道德败坏至此?
连个小姑娘都敢在光天化日下,将这等淫秽小曲朗朗上口,再这样下去,恐怕离礼乐崩坏之日不远。
不行,他一定要正视这个问题,开始肃扫这股歪风才是!
沈随风大步追上去,史翔一愣,只得紧跟着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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