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不停摇头,发不出声的嘴巴,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嘴型——不悔、不悔、不悔……
更痛了,被压缩的心脏疼得说不出话,绘夏拧起双眉。
“怎么啦,不舒服?”裁冬问。
“没事。”
她迟疑地望向被抛开的册子一眼,贝齿咬着红唇。不可以、不行、不应该,上次的经验不愉快,千万别再害自己一次。
她迅速别开头,可是……女孩口里的“不悔”不停敲着她的心版,在上面敲出斑剥裂痕。
再看一眼前尘钵里的男女……犹豫……犹豫……
唉,管不着了,她得做,不然会懊恼得睡不着。于是她挤出一抹笑对裁冬说:“妳饿不饿?”
“饿,想到竹林里的嫩鲜笋,我的口水直流。”
裁冬舔舔嘴唇。要不是绘夏是动物保护协会的支持者,再抓两只竹鸡下去一起炖,汤汁肯定更鲜甜可口。
“不如妳去挖笋,待会儿约剪春姊姊、描秋喝笋汤,然后听妳说说二十一世纪的趣事儿。”那时,前尘钵就成了她们的立体电视,想看槟榔西施、钢管女郎,都可以从里面找到。
绘夏的眼睛东飘西飘,她不擅长说谎,幸好裁冬注意力全在那片翠绿竹林上,没注意到某人不实在的心虚表情。
“二十一世纪有什么好?抬头,天空臭氧层破个大洞;低头,脚下的土地有戴奥辛污染,吸进鼻子的空气有大量悬浮微粒。在那里,人心奸险,商人爱卖黑心产品,消费者热爱山寨版,牛有狂牛症、猪有口蹄疫、鸡鸭有禽流感、蔬菜水果有农药问题……”
“好啦,这些留到中午再说,我也饿了呢。”她拉起裁冬,把她推往屋外。
“可工作还没做完。”裁冬指指前尘钵。
“剩下没几个了,我来就好,妳啊,负责找最鲜最嫩的笋子,喂饱我们。”绘夏越笑心越浮,做坏事要有天份,而她的天份奇差无比。
“既然妳这么说,没问题。”裁冬的脑袋被胃控制,就算真看出所以然,也会选择性忽略。
她甫出屋,绘夏便飞快拿起册子,甩头,对自己发誓,“最后一次,我只做最后一次。”紧接着,在卢海莫和况巧海的名字下面删去几笔。
她想着,就为他们留下些许模糊记忆吧,让他们在来生能找到彼此,为“不悔”再次见证爱情坚贞。
“卢海莫。”
孟婆拿起孟婆汤,在递给眼前的男孩时,发觉药汤的颜色浅了些。
她瞄一眼和他牵手的女孩问:“妳是况巧海?”
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孟婆拿起另一碗汤药,果然,同样是浅浅的粉红,疑惑上心。
她对着这对小男女,露出慈爱笑意。“后不后悔就这样死了?”
“不悔。”他们头摇得笃定。
乍然听见不悔两字,她心底立见清明。
不必怀疑,这是绘夏的杰作,她并非初犯,告诫过多回,她仍然照做不误。也不想想,没有月老的红线相牵,就算他们在来世找到彼此又如何,不过又是一场苦恋、一次蹉跎。
唉,终是情根深种惹的祸,绘夏的心缺了一角,不管她走到哪里,都会受情所困,这样的人,呃,不,这样的“仙”留在这里不恰当。
或许她该依月老所言,让绘夏回到过去完结未了情缘,否则,即便时序经过千年、生命早已湮灭,绘夏仍无法舍弃情爱中的不悔。
孟婆回神对他们说:“才十七岁,如果你们继续活着,一个将成为知名律师,一个成为艺术品经纪人,你们会买下豪宅、拥有完美的配偶和人生。”
“到那个时候,我们是夫妻吗?”
“不是,但你们都有让人羡慕的家庭。”
“如果我的妻子不是巧海,那么,那也不过是让‘别人’羡慕的家庭罢了。”卢海莫说。
言下之意,那只是个样版家庭,满足得了别人却满足不了自己,失去对方,遗憾已成注定?
“是啊,我们宁愿从头来过,给我们一个好的身份,相知相遇在一个恰当的时机,那个时候,我们要爱便爱,谁也不能阻挠。”话是对孟婆说的,但况巧海冲着卢海莫笑。
又是一对痴傻男女,孟婆苦笑。“好吧,你们就喝下孟婆汤,转世投胎去。”
她将汤药端到他们面前,两人接过,笑望彼此。
“不可以忘记我哦。”况巧海说。
“我绝对不忘。”卢海莫点头说。
这么坚定的两个人,还能说什么?她拍拍他肩膀道:“听孟婆一句,转世后,多去庙里拜月老,那位老人家最爱人家灌迷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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