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有个婢女姓秦,书读不多的双亲只懂柴米油盐食衣住行,便给她起了个“菜”字,他一直以为,奴仆的取名方法,全是如此。若她也有一个俗气名字,他会当场笑出来。
“我爹曾是举人。”她的答覆虽短,已足以为他解惑。
举人之女,有个雅名并不需要惊讶,然而,举人之女沦为奴婢,倒颇值得玩味。
“家道中落?”
“嗯。”她着实弄不懂他问这些做什么?他觑她的眼神像会噬人,好似要望进她心底深处,她怕他每一个问题都带有套话的意图,更怕自己回答得不好,会被他看出端倪。她躲避他的注视,却窘促地躲不掉他在她颊畔抚摸的指腹。
他唇微勾,她以为他又要开口询问一些莫名其妙的身家调查,她做好备战准备,万一他深入追问关于她爹亲之事,她必须编织一套说词,才能——
“今晚,你到我房里来伺侯我。”
他说话了,说出教她瞪大水眸的话……
她、她、她听到什么?!
到他房里伺候他?
……是指手执蒲扇为他扇凉竹席?抑或先帮他把被衾躺得暖呼呼,让他一上榻就有温暖棉被可盖?
不,他眼神里点燃的火焰,可不是这么说。
晚上……房里……伺候……
倏然领悟的她,重重倒抽凉息,双腮先是涨红,又逐渐褪至苍白,转变之快,赫连瑶华自叹不如,方才她的赧颜,是梦里不曾见过的模样,相当可爱。
“奴婢不明白少爷的意思……”她嗓子僵硬干涩,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还抱有一丝希冀,祈望是自己误会了他。
“不明白?”他沉笑,语意浑沌暧昧,黑眸里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而在那笑意背后,拥有更多教人羞于启齿的火热。“无妨,人来就明白了,我会将你教到完全懂。”然后,满意看见两朵彤云飘上她的芙蓉面颊。
这这这这个……男人!
白绮绣确定了他想做的,就是她心里所想的下流事!
“……你、您不可以这样……”她要挣开他的手,险些忘了敬词。
“给我一个我不可以的理由。”赫连瑶华霸道的劣性,在言词间表露无遗。
“我是好人家的闺女,不是……那种女人,我来赫连府只求一份安稳工作,我会认真做好管事交代下来的事,但不包括……”白绮绣困窘说着,他的表情却文风不动,毫不受她说服,仿佛在他眼中,闺女与妓女没有差别。
“我想,我在赫连府里的权力比管事更大,他交代你的事,你会认真做好,那么,我命令的事,你岂不是更该尽心尽力完成?”他戏弄她,欣赏她又羞又急的反应。
“为什么要叫我……伺候您?奴婢与少爷您没有见过面,您怎么……怎会看上我?”
“你忘了,我们见过,你在枫林里,我在书斋。”
“那仅是匆匆一眼罢了……”
“不止。”他目光深深沉沉,锁紧着她。
不止?
“我见过你不下数十次,在我梦中。”赫连瑶华微微一笑,长指磨搓过她的下唇,他以慵懒口吻贴近她鬓边,像窃窃私语,像低低呢喃,像柳絮轻软,带着热息,拂过她耳畔:“我想知道,你是否像梦里一样甜美可口?”
白绮绣哑口无言。
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
不,她早就知道“赫连瑶华”这四字代表着恶劣、贪婪、唯利是图、欺善亲恶……原来她遗漏了他另一项缺点,好色下流!
容貌果然不等于人品,所谓的“人面兽心”,完完全全便是指赫连瑶华这种人吧!她一直以为恶名昭彰的坏官吏,应该会有着相衬的小头锐面,眼神应该污浊猥琐,笑容应该可憎变态,偏偏他没有,他乍看之下,就像个饱读诗书的彬彬君子,一身赭红滚金的上好衣着,非但没有奢靡的华丽,反倒使他高瘦的儒致模样更显颀长优雅,他双眸黑亮清澈,充满睿智,五官俊秀端正,谁都无法将这样一个男人,与外头受尽谩骂及恶评的“赫连瑶华”联想在一块儿。
她甫见他时,是意外的。
他就站在窗边,嗜着一抹淡笑,若非出手帮她的德松言明,是少爷命他前来助她一臂之力,她不会认为德松遥指的那位清雅男子,便是教人唾弃的“赫连瑶华”。
赫连瑶华……这个她诅咒过千百回的名字,此时念在嘴里,仍旧让她咬牙切齿。
忆起早上他对她提出肮脏要求——不,不是要求,是命令,白绮绣又气又羞,当时恨不得赏他一个耳掴子,打散他的淫词秽语,但她忍下来,不仅如此,她还颔首答应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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