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夫人。”他轻笑呢喃。这四字,多适合她,他的小白花。
白绮绣的眼神,像在控诉他疯了!
他笑容加深,长指滑过她薄嫩粉颊,重复了一遍,这一回,他不是轻喃,而是扬声宣告,对她,对陆宝珠,对府里所有所有的人,说道:“绮绣,嫁我为妻,当我的赫连夫人吧。”
小婢女出头天?
雀儿变凤凰?
少爷您傻了?
还是高烧没退?
该用哪一句来形容目前混乱的情况呢?
白绮绣头好痛,手里那杯茶早已变凉,她却没有好心情趁热去品赏它的醇香,她望向眼前那个笑容可掬的男人——他在前不久的刚才,众目睽睽下,向她求亲。
他说,要她嫁他为妻。
是妻,而非妾。
陆宝珠那时哇的一声,号陶大哭,不及他那句话出口时的震天价响。
她本能轻叹,与赫连瑶华目光交会。
“绮绣,你还没说‘好’。”基本上,他也不给她说“不要”的机会。
这个男人,始终没有追问那柄薄刃的出现,是他忘了,抑或他当它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一提?
白绮绣被他牵着柔荑,领往书斋时,以为薄刃之事,免不了一顿逼问,她一路忐忑,用混沌的思绪想着该如何自圆其说,怎知,进了书斋,他哄她坐,为她斟茶,取药徐抹她浅浅鞭痕,搭配上一脸期待她点头如捣蒜的水漾温柔,在在都教白绮绣无言以对。
她不喜欢他对她这么好。
他应该维持在璇玑园的狠决无情,说着“我何时宠爱她了?”;说着“不过是疏解欲望罢了”;说着“赏她几鞭,并严禁她再出现于宝珠面前,省得宝珠看了不悦,胆敢违令,我绝不宽贷”这样她才能光明正大恨他,把他当成世上最恶劣卑鄙之人,把他当成玩弄人心的无耻之徒——
虽然面对那样的他,她的心,仿佛被撕裂般疼痛,再三告诫自己不许为之落泪,泪水仍是不听使唤夺眶而出,那时她便坐在抄手游廊的矮栏上,垂首低泣,像极了幽怨弃妇,因为失去眷爱而痛哭。
眷爱?
爱?“绮绣?”他久候不到她的回答,轻声催促。
她缓缓一吁:“奴婢以为少爷是在说笑……以为少爷是想利用奴婢来解除与宝珠小姐的婚约……是不是有另一门更好的亲事在等少爷点头呢?”这是她唯一能猜测到的合理理由,比丞相孙女还要尊贵的身分,难不成是皇亲国戚?
赫连瑶华正色端坐,将她转面朝向他,她被迫与他四目相交。
“我不是在说笑,没有利用你,更没有另一门亲事等我——也不能说没有,只是那门亲事,等着要点头的人,是你。”
她先是沉默,后又迷惑:“为什么?”她问他。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不是陆宝珠?
为什么不是其他官家娇娇女?
“我也很想问自己,‘为什么’。”赫连瑶华模仿她憨憨的可爱神情,故意偏着脑袋,自问自答:“一个丞相孙女不要,竟然想要个婢女,而且完全没考虑敷敷衍衍给她一个妾的身分就好,到底为什么呢?绮绣,你知道答案吗?”摆明就是明知故问,要引她亲口说出来。
一瞬间,答案险些脱口而出。
爱。
无视身分、财富、利益,那些金玉浮华都不列入考虑,也不乐见她委曲求全,当个无名侍妾,他要她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以“赫连夫人”之名。
除了爱,还有什么其他原由呢?
她好开心,胸口暖烘烘又激烈震荡着,同时,强烈的悲哀亦随之涌来,几乎淹没她,被爱的幸福,就像是水面上的泡沫,七彩绚烂,却脆弱无比。
为何是他?为何是他,逼杀她一家五口的共犯?命运的作弄总是如此荒谬无情吗?让他爱上她,她却不能爱他。
“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个婢。”她干涩地说。
“我不在乎……真可笑,我竟然也有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他自嘲。老是势利摆第一的他,难以置信自己的转变。
“为我得罪陆丞相,不值得,我不是那么值得你抛开所有的女人。”别娶她,她包藏祸心,她是带着恶意来的,她要杀他呀!
别爱她,别待她好,别让她觉得自己拥有幸福,别使她动摇,别害她畏缩,别把情况搅得更混乱……
白绮绣咽咽唾,润润哑涩的喉,才再道:“你对我不了解,我的家世、我的来历、我的亲人、我遭遇过的事,我的一切一切,你完全不明白……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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