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不可能。”声音刹时凝成冰雪,仅仅是提到“他”,已有掩饰不住的杀气散发出来,逼得失了武功的宫无策心中一滞,气息微促地朝后退了两步。
乌衣少年察觉,立即敛去杀意,声音中怒气却更重:“不要再跟我说‘放弃’之类的话,就算你可以忘记是谁让你变成这种样子的,我却不能。所有他加诸在你身上的一切,总有一天我要他一一尝遍!什么忤逆弑亲天理不容?从进孤骛门的那天起我就再也不信这种鬼话!这世上若真有天理,你就不会遭这种罪!”
“……”喉口又有腥甜涌上,宫无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气血,挣扎着道:“我知道劝不回你,但至少,在你决定动手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乌衣少年看着他,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眼中有深刻的痛苦一闪而逝,“我答应你,近两年我也许不能再来了,你自己多保重。”说完再看他一眼,转身跃上高墙,几个起落间已失去了踪影。
宫无策微松口气,立即呕出一口鲜血。举手拭去血迹,知是因受不住那杀气所致。他竟已……虚弱到了这种程度!
微眯起眼,院中一地阳光灿烂。
活着啊……只要活着就好……
这样对常人来说最简单不过的心愿,却是他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如果除去那些隔三岔五就在夜间前来拜访的闲杂人等的话,这一个月的日子是可以算作风平浪静的。宫无策的预料准确之极,不管外间有关拂心斋的传闻到了怎样的地步,二十八坊都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般,始终按兵不动。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继续做着各自的生意,倒令一帮子想看热闹的各色人等扼腕不已。至于欲从中牟利的人就更是失望了。
拂心斋与其他门派最大的不同是:不管出现多大的动乱,斋中人都绝不会把不相干的人拖进来主持公道或是壮己声势。他们有足够的智慧了解“请神容易送神难”的含义。那么辛苦艰难得来的利益,焉能容别人来分杯羹?
同样,选择在“夜半私语无人时”前来光顾的梁上君子们也没一个能讨到好处。在宫无策事先早已做好的安排之下,拂心斋中的守卫根本没怎么活动,诸位君子们便一个接一个地自动落入机关,呼天不灵,叫地不应。其中有一个最倒霉,不慎闯入了宫三的地盘,其实他的武功比宫无释还要高出一截,只不过宫无策之所以舍他而就无释是因为他的出手实在太狠太辣,所以这个人的下场……不提也罢。
总而言之,一切尚可,没发生任何脱轨的事情。这对凝眸来说该是很值得庆幸了。但事实上,她的感觉只有不平,从第一天一直不平到最后一天。
她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不,是确定她被设计了!如果早知道还要处理那一堆小山也似的账册的话,她说什么也不会接下这一个月的!
可恶的大哥——一想到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清秀的面容也跟着狰狞起来。太过分了!算计自己天真可爱的妹妹已经很不应该,居然还把她当白痴耍;明明是有求于她,摆出的却是高高在上的施恩者的姿态……更可恶的是,她居然真的上当!
早知道宁可给二哥扁一顿算了,在床上躺一个月总比在这里累死累活得好,虽然可能会痛得根本躺不住……真是,为什么要心软呢,没良心的大哥算计她的时候可没有一丝心软——
“叩、叩。”
她回过神来,“进来。”
“禀大小姐,节华坊坊主范东遥求见。”
已经有人来了?凝眸怔了怔,道:“你先引他到西厅奉茶。”
“是。”
眼看着仆人退去,凝眸瘫坐入椅中,抚额呻吟。这下好了——
“大哥还没出关吗?”一张笑嘻嘻的俊脸由窗口探进来,是宫四。
“没。”她悲惨地回应。老天就看她这么不顺眼吗?最后一天还要给她找出这么个麻烦。
“那可有些不妙了。”虽然如此说,宫四脸上的笑容却灿烂得近乎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看得凝眸倒有些奇怪了。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宫四耸耸肩,长腿一抬,利落地由窗口翻了进来,“拂心斋中有资格接见下属的,只有正牌斋主你和大哥,又不干我的事,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撇得真清。凝眸翻了翻白眼,“是呀,只有我最倒霉,凭空多了这一个月的灾难。”
“既然这么不想要拂心斋,丢开手就是啦,反正外边多得是人抢着要。捡个顺眼的送他不就好了。”宫四很热心地帮她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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