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生硬地从齿缝间挤出来三个字,袁去华的脸色铁青,“如果是有意的话,四少,就算是你的义弟,我也只有对不住了。”
拒灵莫名其妙地站在一旁,他不是很明白两人在说些什么,但却看出袁去华的气势显然不是他刚才以为的“龟公”能有的,想了想,他道:“难道你是老鸨?男人做这个行当的倒不多见。总之快点带那个混蛋进去把事办完,我很忙,没空等太久……你们、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一片沉默。
宫四走过去,在拒灵有些茫然的目光中,很干脆地拎了他就走。
“小袁,”他头也不回,实在不敢回头去看袁去华是什么脸色,“我说过他神经不太正常,他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四少。”
“呃?”宫四心虚地顿住脚步,不得不回头,映入眼帘的自然是一张怒容,看去却并不失自制。
“你——”袁去华的目光定在他腋下少年的脸上,很稳地吐出两个字,“小心。”
车声轰隆。
马行得并不快,得得得的蹄声几乎可以算做悠哉地踏在官道上。车帘以银勾钩起,道旁桃红柳绿,春风沁肠,一路景色如画。
小心。
小袁必定瞧出拒灵不是普通人了吧。有这种太过杰出的下属有时候也是件棘手的事,因为对付起来——会很麻烦。
宫四哀怨地托腮,讨厌,为什么他要操心这么多有的没的?多伤神啊,最可怕的是容易变老。就不知道拂心斋主的位子有什么诱人的,人家凝眸才是正牌斋主耶,都不稀罕了。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人起个什么哄?搅乱了拂心斋什么的倒是小事,要是害得他未老先衰他找谁赔去?
“刚刚那个,是芙蕖阁的阁主袁去华吧?”
“阁主?”宫四从自怜的情绪中拔出来,看向对面面无表情的少年,露出笑容,“会这么称呼你大概终于猜出他的身份了吧。想想真是可怜呢,堂堂拂心斋二十八分行之一的芙蕖阁主却总是跟那种行当挂上钩,难怪小袁越来越少年老成了,生气太多就是容易老呀。”
这是两回事吧。拒灵忍下反驳的欲望,有点不悦地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习惯这个人的乱七八糟。
“啊,我想起来了。”宫四似乎很郑重的语气引得他的眼光看过去,“你的火气也有点大呢,还是学习一下修身养性吧。不然——啧,还没说完这副脸色又端出来了,脾气果然不太好啊。”
“不关你的事!”硬邦邦地掷出一句,拒灵垂下眼帘,摆明了没有再搭理他的兴致。
宫四颇觉得自作自受地闭嘴,真是,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反应还是忍不住多话,自己什么时候有自虐倾向了?
马车出了姑苏城郊,道上人烟渐渐稀少,只偶尔有两三辆马车擦着车旁疾奔而去。
拒灵靠在车壁上,眼皮不觉沉重起来,迷迷糊糊地随着车身的轻微震动差不多进入梦乡之际,周身却突然一凛。
他坐直身,侧耳倾听,车又行了一阵,风声中果然夹杂了隐隐的金戈交击声和叱骂声。讽刺的扬唇,虽然已经摆脱了旧有的身份,可是身为杀手时历练出来的对危险的敏锐直觉只怕是要跟随一生了吧。
抬眼,对面的宫四却正无聊地玩着手指,一副没有察觉的样子。拒灵撇唇,装得真像,连他都察觉到的状况以这个人的耳力怎么可能听不到?!“喂,前面有人打架。”
“关我什么事?”
拒灵被堵得一窒,“你……”后面的话顿住,他忽然发觉这句话并不含任何他以为的挑衅意味。对面的青年闲散地靠在车壁上,由半闭半合的凤眸间瞥向他的一眼慵懒得近乎迷离,唇角习惯性地挑起,一贯的明朗干净,找不出一丝阴霾。
拒灵的心沉下去,沉下去。阳光斜斜地由他背后的车窗照进来,跳跃在对面人微微上扬的嘴角,他看着,竟然觉得有些冷。
“我什么?”拒灵不语,他自己是无情的人,遇见这种事自然不会插手,全死光了他也未必高兴去瞥上一眼,但是这个人——这个人怎么会和他一样?他不是应该立即跳起来出去查看情况吗?他不是应该仗义出手锄强扶弱吗?他不是应该……
抿紧唇,应该什么呢?眼前这种看得有点习惯的风一吹就好像会散架的懒散,这一刻不再觉得刺目,而是发寒,打从心底地发寒。他这样看着甚至有种很荒谬的错觉,觉得这个人不在乎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去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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