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马车连影子也看不见后,分柳山庄的人终于接到消息赶来。此时路边的摊贩行人早已散得干干净净,眼光普照的青石板上,只剩六个哀哀呻吟的庄丁。而本来痛晕过去的七少爷拒灵,不知所终。
“不知道?”
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的问句回荡在静守堂内,负着手而立的年轻男子垂眼看向狼狈地趴伏在地上的庄丁,被抬回来的六人中他是惟一还有力气回话,也是伤得最轻的一个——只是断了两根肋骨而已。
“也就是说,我亲爱的七弟在你们六个的护持之下,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属、属下该死!”冷汗直流的庄丁战战兢兢地,头皮一阵发麻,呜——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子为什么不多打断他两根肋骨啊,他就可以和阿亮他们一起幸福地躺在床上了,总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地回二少爷的话。不过,看起来二少爷好像并不怎么生气的样子呢,也难怪啊,七少爷在庄里是最无足轻重的一个,精神状况不好隔一段时间就会犯病不说,一年倒有大半年不见人影,难得地露一次面一定是搅得整个成元镇都鸡犬不宁,庄里的下人们轮换着沦为帮凶。而且他和其他几位少爷的关系都不好,见了面就大打出手,也许、也许这次失踪二少爷其实还很高兴呢——
“算了,分柳山庄的耻辱消失了就消失了。”二少爷果然是没什么兴趣追究的样子,抬脚向外走去,一边丢下话来,“钱总管,找大夫给他们治伤,医费由庄里出。”
五天后。
莫纵雪!
很精致的云泥笺,“咄”一声斜斜地钉在松鹤居后厨房的木柱上。三个颜体小楷以朱砂书就,字迹未干,落笔时所沾的朱砂似乎太多了些,沿着每一笔的末端向下流,秀气得诡谲。
三个流着血的字。
这张笺纸有一个很不俗的名字,叫做孤止帖。武林第一杀手组织孤鹜门的孤止帖,据说是下发本门杀手用以通知任务对象的帖子,一个多月前江湖中听到这三个字还能站稳的人找不出几个。但是现在——
“莫纵雪”,这三个字还在流血,红迹纵横,渐渐已不可辨认。
“嗤”的一声冷笑,一只手伸过去拔了出来,“刷刷刷”极为干脆地撕成碎片,讥诮地垂眸盯了掌心的纸堆一会儿,拒灵悠然地朝它吹了一口气,一瞬间枯朽成的粉末纷纷扬扬地,四散飞舞。
几乎可以称得上愉悦地拍了拍手,孤鹜门都被人挑了,所谓的孤止帖还值几个钱?门主大人真是单纯得可爱啊,居然还对他下这种东西,想来自己应该没给过他“忠心的走狗”这种错觉吧。可以理解和他一样都身为漏网之鱼的门主大人的报复心理,惨淡创建的偌大组织毁在别人手里也就罢了,居然是被自己儿子单枪匹马挑了个一塌糊涂。
大概是气昏头了,才会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吧。孤鹜门不过是个栖身之地,他不想回家才会待了这么多年,现在毁了他走人就是,报仇之类无聊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
“莫纵雪……”绝对不能让这个人活下去。无关乎孤止帖,无关乎他毁了孤鹜门,也无关什么私人的恩怨情仇,同在孤鹜门他们一年也见不到一次面,想结仇反倒是件困难的事——
“小柳!”猛地一声大吼在他耳边炸响,“你是来端菜的还是来发呆的?掌柜的看你可怜饿了几天才勉强收下你,你一来就偷懒不算,还把灰尘撒到我的锅里,待会儿我跟掌柜的说,扣你十天工钱,你有没有意见?”
“啊,对不起,没有没有——”猛醒过来地对上大厨气歪了的脸,拒灵这才发现适才的粉末居然有大半都飘到了冒着油烟的锅里,眼见得原来色香味俱全快出锅的宫保鸡丁是只能进鸡肚子了。
“这还差不多!”大厨余怒未息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指了指一边的大托案,“你报的三号雅座的菜齐了,还不快端去?”
“呃?是是是!”一迭声地答应着,拒灵忙端起托案小心地向外走出,大厨的声音一路追出来,“你给我放机灵点!”
他是该机灵点呢,不然能不能完好地走出这里就很难说了。莫纵雪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以一己之力横扫孤鹜门的大半杀手毕竟是要付出点代价,他现在只能以马车代步,也幸亏如此他才能一路以超烂的轻功跟上来。今天并不能算动手的好时机,但是再跟下去却更冒险,杀手对危险的警觉性绝非常人可比,他再清楚不过。
所以……成败在此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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