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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大红烛突兀地爆了一个灯花,屋里乍然明亮了一瞬又恢复如常。
任盈月倚靠在床头,目光落向挡着轻纱的窗口。
她泡完药浴出来,就听说他被衙门的人匆匆叫走,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想来朝中是出了大事。任盈月摇头轻叹。本来她以为今夜一定要跟他做名副其实的夫妻,结果人算不如天算。
食指摩挲在下巴上,唇线微微带了一抹嘲弄。这世上的事,总是这样出乎人意料之外。
当年那些人以为他们斩草除根,孰料她偏偏逃出生天。
她与那人订下十年之期,最后他步步算计,料定她必死无疑,就连她自己也觉得绝无生机。结果,她绝处逢生。
回首这些年的遭遇,任盈月心头泛起难言的苦涩。一路走来,她尝遍了人情冷暖,满心创伤,一身孑然。
目光移到高燃的红烛上,睡意全无的她索性披衣下床,到窗前伫立。
到底朝里出了什么事?
心思不自觉地就转到深夜未归的陆朝云身上,秀眉微蹙,轻轻地叹了口气。
庙堂与江湖,有时是一样的波诡云谲。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红烛烧到尽头,而天色也渐渐发白。
她竟是一夜无眠。
清晨,红袖推门起来时,大惊失色,“小姐,你怎么站在窗口?”
再朝床看了一眼,立时明白她在这里站了多久。
“小姐,你的身子才刚有起色,怎能这般不注意呢?姑爷一夜未归,想必是朝中有事,你不必这样忧心,我一会去问总管,让他派人去打听一下就是了。”红袖一边扶她到床边坐下,一边带了几分抱怨的说。
早知道就不听小姐的话先下去休息。
“我没事,就是想事情出神忘了时间。”
“小姐——”红袖十分不赞同。
“早膳备好了没有?我饿了。”
虽然不满小姐转移话题,但她更舍不得让她挨饿,“奴婢这就去端饭过来。”
“嗯。”
用过早膳,任盈月便道:“我们一会回任府。”
红袖立刻吃了一惊,“小姐,你今天回府。”
“对。”
“可是,”红袖皱眉,“姑爷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她神情并未有太大变化,只是淡淡的笑了下,“朝堂上的事便是我知道了,也是插不上手的,不如只管自己的事就好。”
红袖想想也是,便不再劝说。走到她身边,帮她梳妆打扮。
“小姐的身体真的不要紧吗?”还是有些不放心。
任盈月拍拍她的手背,“我没事的。”如果不是长公主和那位嬷嬷的出现,她的“病情”也不会起变化。
装病对她来说虽然容易,但整日躺在床上扮病弱,也真的不是件让人喜欢的事。
等乘轿回了任府见着母亲,任盈月终于知道为什么嬷嬷会被宫里下旨召回。
半个月来,御史言官从零星的摺子,到最后形成大规模的上书,谏的便是官员们的操守问题。
从各家大臣不修德行的缺口切入,最后矛头指到皇帝身上,扯到皇宫不思替皇上保养龙体,一迳狐媚争宠,使得陛下近来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出仕为官者,几乎个个八面玲珑,心比比干多一窍。
头脑精明的便那么一想二想的,然后有人豁然开朗,被指最狐媚惑主的那位皇宫妃子向来与长公主走得极近,听说指派到丞相府去的那位嬷嬷还是该妃推荐的。
于是,一切真相大白。
到这个地步,皇上自然也明白自己臣子的意思为何,便顺水推舟地召回了人。
他过于干涉臣子的后院,也怨不得被臣子投桃报李一番。
虽然这场风波自始至终陆朝云都没有出过头、发过言,但这事可谓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宫门外停着上百乘轿子、马车,结束早朝后,文武百官陆陆续续从宫内出来。
书安在人群中梭巡那抹熟悉的月白色身影,看到后就赶紧走了过去。
“相爷。”
“出什么事了?”
“夫人回娘家去了。”
陆朝云眉梢微挑,侧过身,目光立即捕捉到一抹瘦高的身影,嘴角一勾,几个抬步走近,温润淡雅地开口,“岳父大人。”
正跟身边官员说话的任清源,当下只觉得背脊凉了一下。自从跟这位丞相大人结了亲,只要他正式有礼地唤他一声老泰山,十有八、九都不是好事。
“陆……”他习惯要称陆相,在接收到对方的目光之后,明智地改了口,“贤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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