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渐渐变小的人影,花凋这才收回幽邃的视线,目光落在零散一地的算盘珠子上,耳边隐约回响着那熟悉的软软呼唤:“小野花——小野花——”
闭眼的刹那,思绪千回百转,时光依稀流转至多年以前。
“龙绻儿。”
☆☆☆
温文的雪韧来京师就任是两年前的事。初次见面,花凋也不管人家愿意与否,习惯地去套近乎,谁料撞了南墙——雪韧嗜洁,及其厌恶他人触碰,哪怕被沾一指,都会愤怒万分。花凋不知死活地搂上他纤瘦的肩不说,还戏谑着一挑他的下巴啧啧赞美。
雪韧抽刀便砍,花凋躲闪不及,被斩断了大半截发丝。即使如此雪韧余怒未消,花凋见事不妙,拔腿就跑,两人围着京师绕了十几圈,进出百姓、朝臣莫不哄笑。
花凋披头散发,光顾着躲闪身后的雪韧,慌不择路,看都没功夫看清楚眼前是何地,三两下跳进去。
呃——
情况有点不大对。
似乎,这个阵势只有一个地方才会有。飞檐尖顶,镀金琉璃,层层叠叠的黄瓦红砖,视野广阔,气势雄浑。
莫非……他私闯进宫?不大像嘛!
皇宫富贵天下,他多次进出,面圣所到之地,处处金碧辉煌,歌舞丝竹,热闹繁华,人头攒动。而此地大相径庭,空有戚戚清冷的庭苑楼阁,但仔细一看,杂草丛生,蛛网交织,灰尘弥散四周的每个角落,阴风吹过,破门烂棂咯咯作响,一副败落萧条的景象。
好……凄凉。
不管怎样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那看似温和实则有严重暴力倾向的雪韧再对他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举动。左右无人,他随意拉开一扇破窗,身快如猿般跃入,无声落地。举目所及,屋内漆黑茫茫,惟一刺眼的也仅是梁上飘曳的白缎和幔帐,氛围顿时变得阴森。仗着艺高人胆大,他蹑手蹑脚地往里走。照道理说,这间房子不该有人住,但以敏锐的洞察力看,似乎有人存在。且并非以前,而是现在,不过,人在哪儿很难说——微弱的呼吸似有似无,断断续续,几乎不可分辨。他跑得满头大汗,自己都是气息紊乱,那怦怦心跳在耳侧形成一道蔽障,混淆判断。
噔噔噔——
屋子外面传来一阵轻快利落的脚步声,还有霸道稚嫩的娇嗔:“你在此给本宫放哨,有人来就打暗号,若有人偷窥,本宫先剜你的眼珠子!”
“是。”
花凋悚然一惊,再想跳出去势必被发现,索性一掀层层幔帐,藏身到那个状似床榻的毛木上。刚自我安慰地拍拍胸口,便觉得耳际左侧有淡淡的风吹拂。他下意识地一侧头,立即瞪大双眼——
老天!
他竟没发现旁边还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衣女子,她正面无表情地瞅着花凋,那一双秋水般的剪瞳空洞无神,在夜幕中格外醒目。这女子静若止水,不起丝毫波澜,轻微到难以察觉的地步。如不是时而呼出的浅浅气息,会让人觉得她根本就是一个女鬼!
“呜……”花凋反射性地一捂嘴,险些叫出来。
女子的眼睛眨也不眨眼,视他若无物,也没有特别诧异的表情。
花凋好奇地多看了她几眼,女子的头缓缓扭过去,面向幔帐,并不介意旁边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时,一道细细的光线从门缝中钻入,很快随破门“吱”地闭合消失。一个矮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出现,她左右瞧瞧,确定没有异样才放心吁气,娇娇软软喊:“兰姐姐——绻儿来啦!”
花凋就见身旁的女子低幽地一“嗯”,便不再吭气。
原来,她有意识!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危险,顿时敲响了警惕的钟声。他戒备地一探手,准备随时抓向旁边女人的脖子,但接下来又被外面女娃的话给弄糊涂了。
“兰姐姐,今天我带了鱼片粥。”绻儿从背后拿出竹篮,取出白瓷碗。呵呵热气,快步朝花凋两人所在的幔帐后走来,“奶娘说趁热喝好,所以我一拿到汤就跑来了!”
花凋绕了一大圈,早已饿得前腔贴后腔,一听有鱼片粥,再闻到诱人的香味儿,差点流下口水。嗯,如果让小妮子掀开幔帐,肯定暴露身份。暂时不宜打草惊蛇。
结论是:想蒙混过关,他只需假装旁边的神秘女子,勉为其难代她喝下那碗香喷喷的鱼片粥!
嘿,不好意思。花凋是标准的行动派。
当绻儿姑娘递来鱼片粥时,他飞快一点白衣女子的麻穴,随意扯几根飘摇的白绫搭在手臂上半掩,探出接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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