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生意做大了,也有坏处,过量的工作与永远做不完的买卖,让族里的大老们累的累、身子垮的垮,不得不早早交出棒子安养天年;父兄辈的一出门做生意就是一年半载,回到家时,不是孩子连亲父都认不得了,就是娇妻早已出了墙头给他们换上了绿色的衣帽;而孙儿辈的则更惨,一年满十二岁,就被无情地踢出家门去帮忙家业了,哪个有空继续懵懂与天真?
几年下来,别人的商号是愁着没钱赚,而他们却是堆着钱烦恼,下一波被累倒或妻离子散的人,又将是哪个倒霉鬼。
「乖,辛苦你了。」不是很清楚他们烦恼的苏默,也只能给予精神上的安慰。
他边摇首边感慨,「你说吧,怎么他这人就是样样全才,天分一样不漏呢?加上他的性子稳,打小就像个小老头似的,天底下再大的事,每每到了他面前,就都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了。」就像当初沭家出事时,进黑牢探监的他都哭成了个泪人儿了,沐策却连吭也没吭个一声,只是叫他从此断了与沐家的往来,快点回家。
「或许是上天特别疼爱他。」如果去掉那三年黑牢不算的话,他的人生,的确是挺坦途的。
项南仰天长叹,「最奇怪的是,即使他再如何耀眼,却也从没有人眼红妒嫉过他。」
「为何?」不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吗?怎么这套到了他身上就不管用了?
「因为他温柔啊,温柔得要命。」项南抓着发,也不知对此该是沮丧还是高兴,「无论对方是怎样的人,他就是可以找到法子去体贴去照顾对方。」就拿他来说吧,京里的人常说他面黑心也黑,表面上交际过过场还行,但真要交心掏肺,那可就还远着了,于是除了家人外,他几乎可说是没什么知交。
但这么多年来,沐策从不把他性格上的小毛病当回事,对他性好渔色这点也从不带任何异样眼光,对着外人时,沐策总是不着痕迹扭转着他人对他的偏见,就像护着自家犊子般,从不教外人有机会欺负他。
沭策的性格,明媚温和得犹如三月春风般,相信这点与他处过的人都知道,且他护短,外人或许不懂,可只要与他处久了后。就会发现他这人可以待你不假辞色的严厉,也可千方百计地待你好讨你欢心,或许就连他自个儿也不知道,这都是出自于他的温柔而已。
「恩人啊,表舅公是个温柔的人,日后,他定会疼你的。」说了那么久后,项南总算是说出他今日真正想对她说的话了,要是她不好好把握这机会,她一定会后悔。
她沉吟地问:「因为我是恩人?」
「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项南摇摇头,将那日听来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达给她。
苏默猛然抬起螓首,心房似遭浸了蜜的刀子给划开,刀尖锐利,不给余地直落至深处,留下一个不可抹灭的伤疤,却甜蜜得难以想像。
「……他说的?」她沙哑地问,暗自握紧了十指。
「嗯。」他小心地盯审着她面上的神情,「恩人?」
然而她却别开了目光,半晌后,她又再次恢复了往常的笑容。
「怎他就独独对你不温柔?」不然也不会三不五时赶他回家了。
「那是因为他深知我死皮赖脸,一旦宠上了就会得寸进尺。」项南搔搔发,也很不想底细被人摸得那么透。
蓦然间,一道耳熟的男音悄悄自他们身后响起。
「看不出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小兔崽子,皮痒了是吧?都说不能插手了。
「孙儿这就告退!」项南霎时刷白了一张脸,两手掩着头急急地逃出小亭外。
「你这表舅公挺威风的。」以往他是不是曾教训过那位远亲,害远亲留下了什么创伤?
「不躲我了?」沐策看着她此时泰然自若的模样,总觉得这两日来,每每与她的视线相交时,她总会在最后关头忍不住别开眼去。
她摸摸好像又开始热起来的耳朵,「我没躲,况且早晚都要面对的。」
他坐至她的身旁,取走她手中已凉的茶,亲自替她烹过另一杯新的。
「姑娘,我说过,我是认真的。」他侧过脸看着她,目光专注得让她没有躲藏的余地。
苏默也不避开,只是在略略思索后,坦然地迎向他的眼眸。
「你不嫌弃我是个跛子?」他应当很清楚,这脚,不只是她的心病之一,更是他人眼中不愿与她结亲的理由之一。
他淡淡地接口,「那你呢,你嫌弃我坐过黑牢吗?」
「你是无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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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策
苏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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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假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