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有分清楚说话的人和被命令的人是谁,已经被人紧紧抱在怀中。那胸膛温暖而强壮,淡淡的幽兰之香混杂着男人天生的体息直入鼻翼。
简依人努力睁大视线模糊不清的眼,只瞧见那双令人心动、深邃如夜的黑眸,她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烦恼地叹了口气,“这一回,救了我的还是你,这还要我如何让收回那份情……”
那人没有说话,只将她腾空抱起,周围急速掠过的风声与她耳畔听到得激烈心跳在此刻一起响彻,而这是她此生此世听到过最动人得乐曲。
醒来时,她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身前还有几个铜制的火炉正在散发着热气。眼前火光摇曳,红红的让屋里头更加温暖。
简依人将脸紧紧贴着枕头,闭上眼感受着温暖的味道透过枕巾和被单传达到整个身体。
屋子里有两人在说话,声音虽低沉,却因为周围的安静而显得格外清晰。
“你把她这样带回你的寝宫,小心惹祸上身,毕竟她是三哥未过门的妻子。”这声音是朱世澜的。
过了一阵,才有个人声响起,“难道你要我看着她被淹死吗?”
“那当然不是。不过,如果当时通过通知吉庆宫,你就不用蹚这浑水……哎呀,你别瞪我啊,行了行了,我知道这女人对你来说不一样,难道我还看不透你的心思?否则三哥生辰那天,我为何只告诉你说,叫她走的那个宫女好像是毓庆宫里的宫女?”
“说到这,我才想问你,教唆世文去向父皇赐婚的人是你,每次关键时刻让我去救依人的人也是你,你这样两头挑拨又两头讨好是为了什么?小小年纪,你的心机未免太过深沉,父皇养你如养虎狼,真不知他为何会信你?”
“我一片好意还被你质疑,既然你不领情,不如我现在就去给吉庆宫报信?”
“把你的嘴闭紧,回去休息。”一句不耐烦的话语透着送客的味道。
接着,传来房门开启的声响,又听到朱世澜嘀咕了一声,“这可是你自己非要惹祸上身啊,与我无关喔。”
简依人静静地听着房门关闭的声音,然后那人走到她的床头,开口道:“我知道你醒着。”
她没有睁眼,轻声问:“我给你惹麻烦了?等会儿我会悄悄离开,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走?去哪儿?承恩宫还是吉庆宫?”他依旧用着轻蔑的语气,一如两人初识那时。忽然他的声音像是沉入海底,冰冷刺骨——“你为什么会掉到湖里?我不信你是要寻死。”
她咬着被单,“我也没有想要寻思,只是有东西掉进去了,想捞回来,却没想到青苔湿滑……”
“谎话。”不知为何他已经坐在床边,忽然抓住她露在外面的一只手,“和我说实话!”
她张开长长的羽睫,羽睫下一片盈盈水光,“你不信?可我说的是实话。”
朱世弘皱皱眉头,微感心疼,“什么东西值得你拿命去换?”
“只是一块手帕,上面绣了一首诗。我看着那首诗整整十个月了,今天我下定决心丢了它,可当真的丢掉了,我又舍不得,想捡回来……”
“诗?”她一愣,“什么诗?”
简依人望着他,轻声道:“世文寿宴后,我听说你要去石城,我于巳时赶到城郊的暮远亭,但你已经离开了。我只在亭外的地上依稀看到一阕词,我不知道它是谁写的,但我宁愿相信那阕词是你留给我得。
于是我就一边傻乎乎抹去了字迹,却又把那阕词牢牢地记在心里,更把它绣在手帕上,每次我心中凄苦得快要绝望时,我就看看那阕词,好像这样就可以让我得心活着。“
他始终专注地望着她,望着她嘴角每一次牵扯,望着她眉心的堆蹙和眼角的闪烁,像个最忠诚的听者,任由她絮絮叨叨地倾吐着压抑了十个月得郁结,唯有那只和她紧紧交握的手泄露了他此时此刻内心的波澜起伏。
“彼岸幽兰,有香盈畔。
魂归伊人,灯火阑珊。
此情未待成追忆,纵使回首也阑珊,
叹,叹,叹。”
这精短的三十三个字,从他口中一唱三叹地吟颂出来,带着幽幽的遗憾和能穿透人心的伤感,让她的睫毛一颤,眼眶又滚落一串泪珠。
“你心中是有我的,是吗?”简依人紧紧抓着他的手,焦急地望着他的脸,恳切地想得到一个回答,仿佛她这一生就只为了等待他这一句回答,仿佛只要他回答出那个答案,她便死也无憾。
朱世弘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虽是笑着,却有说不出来的苦涩,“你要做世文的妻了,这个答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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