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子被他一句问得哑口无言,他跳下椅子,虽然只有夫子半个身量高,可他眼里的傲气却不容小觑。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他鄙夷地问道。「现在文人满口仁义道德,试问行得出来的有几人?不是饮酒自欢,就是狎妓、寻花问柳,自以风流潇洒。可笑的是,那些就是读过四书五经、科举榜上有名有姓的人。他们哪来的堂堂正正?哪来的效法古人?说穿了,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圣贤书是拿来读,拿来实行,而非挂在嘴边、或谋图官职使用。夫子,您不懂这道理吗?」想说教,他绝不输人。
「好一张刁蛮的嘴!」陈夫子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书已被拧得变形。
「刁蛮又如何?起码我说的是事实啊!」白彤弓毫不在乎将双手置于脑勺后。「话说回来,《牡丹亭》怎么会是淫书?您瞧瞧汤显祖文辞多美,题词写得多棒,『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我看夫子您都未必有他一半的真性情和笔下功力呢!」
「啪」的一声,书本被狠狠掷于地,陈夫子怒愤填膺、火冒三丈,开口像爆炸的火药。
「白彤弓,你是没救了,你脑里再尽装些歪理,你这一生就毁了、完了。可惜你年纪轻轻,空有绝佳的聪明伶俐!」话落,幸悻然拂袖而去。
白彤弓大大地扬起嘴角,把桌上书本推开,底下一张白纸画了四条线。他拿起笔朝线中央画去,贯穿了四条线。
年仅十一岁的白彤弓,目前为止已经气走了五位老师。「你……你……你非得气死我才甘愿,是不是?」白锦川吼道,伴随粗肥的右手击上椅把的声音。
内厅里除了彤弓满脸的无所谓外,个个战战兢兢的。
「老爷,彤弓年纪还小,所以难免不懂事……」白夫人赶紧出声为彤弓护航,却被白锦川高声驳回。
「年纪多小?五月一过,他都要十二了,可以应试、可以谋官职了!但他净干些啥事?不是气走老师,就是在外惹是生非,再这样下去,他只会成了败家的纨夸子弟。」白锦川的愤怒震得大伙噤若寒蝉。
唯有彤弓眼一抬,从容神色为自己辩解:
「我可没有气走任何夫子,是他们自个儿能力不足。那些什么四书、五经的,我倒背如流,还用的着他们的八股讲解吗?论下笔行文,他们不见得写得出比我高竿的文章。所以趁早请他们回家吃自己,不是更好吗?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此外,我从来没有惹是生非啊!我教训的都是一些流氓莽汉,他们欺凌妇孺弱小,我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教他们做人的道理罢了。」
「你敢顶嘴?还自以为头头是道?」白锦川目皆尽裂,抡起的拳头已在半空中,白夫人赶忙上前一挡。「我花钱请夫子不是教你目无尊长、背长违师的,让骆老头传授你拳脚功夫也不是给你在外头打架用的。你知不知道?」
彤弓掏掏耳朵,状似有听没懂。
「爹,说完了吧?我可以走了吗?」一天之内接受太多无聊的言语可是会令人倦累不堪。
「你……好,今天我不教训够你,我就不是你爹!白忠,家法拿来!」喝令一下,总管白忠焦急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除了老爷和那些眼高过顶的夫子外,小少爷根本不会如此倨傲应对。他平常多亲和可人,连待下人都像自家人般。他实在不愿见老爷有拿出家法的机会。
「老爷,您别和彤弓一般见识。小孩儿嘛!思虑话语总欠周详。」白夫人劝道,眼色忙朝彤弓使弄。「彤弓,快向你爹赔不是,以后别再惹你爹生气。」
「为什么?我又没有错。」彤弓置白夫人的暗示于不理。
「你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白锦川至此已听不得任何劝。「白忠,我叫你拿家法,你耳朵聋了是不?」
就在白忠犹豫间,一位年近七旬,头发斑白、身体健朗的老者快步走进内厅。他的出现使白锦川的怒气有了转移的目标。
「老爷,吴老板现下于大厅等侯,请您尽快过去。」爽朗的嗓音,与他自得的面容颇为相衬。
「哼!骆老头,你来得正好,我要问问你,彤弓你是怎么教的?教得他在外生架滋事!」
「爹,我闹架跟骆爷爷八竿子打不着,何必发怒于他?一人做事一人当。」
骆老头大手制止了彤弓的反驳,他必恭必敬躬身回答:「都是老骆管教不周,望老爷息怒,给下人和少爷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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