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他身边才一年时间,那冷傲高贵的神祇便堕了红尘,识得了七情六欲、爱恨嗔痴,遍体鳞伤。
惊才绝艳的天资,睨物傲世的风骨,喜怒无常的性子,以及别扭的温柔,那是值得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全心珍惜膜拜的珍宝,寻常男女单是仰视他的容颜,都已经是一种亵渎。
而今却有人狠心伤他至此!
许、君、原!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断!他无意识地收紧手掌,原本要填到篝火里的木柴无声地碎成粉末。
「景攸,想什么呢?面目狰狞的。」回过神的巫斩楼心情似乎好了些,淡淡地调侃着面无表情的忠心下属。
「属下在想要怎样杀了姓许的。」巫圣教左护法如实禀报。
笑意从巫斩楼脸上淡了下去,半晌,才悠长地叹口气,道:「你呀……诚实得也太过头了。」
「属下不敢欺瞒敦主。」
「是啊,你是从来不会瞒我任何事的。」巫斩楼眼神略黯,突兀地笑了,「幸好还有你。」
「许君原先不必管他,他还不值得我巫圣教堂堂护法之尊亲自动手,回总坛之后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这次中原十六个门派居然敢暗算于前,追杀在后,跳梁之辈,也敢挑衅巫圣教,若不回以颜色,何以慰我教圣名?」说到后来,巫斩楼面上已是一片冰霜。
巫圣教地处贵州、广西一带,向与中原武林无大瓜葛,活人献祭也好,分食尸体也罢,都是教中信仰,与他人何干?无端被扣上妖教的名字,也不曾和他们计较,这次竟斗胆趁他滞留洛阳的时候设下如此卑鄙的陷阱,连他深爱的人都利用,实在是把『巫圣教』三个字看得太轻!
景攸只是默默地听着,并不应声。
明白他并不认同,巫斩楼欲怒,又压了下去。
如果这世上还有值得他解释的人,那么景攸算得一个。
他缓缓开口:「景攸,这整件事情,许君原并没有什么错。」
垂下眼掩去眸中杀意,景攸暗暗捏紧十指。没错?许君原狼子野心,辜负他人求不得的一片深情,勾结欧阳小小,暗算教主,死一千遍也不够赎罪,怎么会没错?
「欧阳世家财大势大,在江湖中声誉卓著,欧阳小小身为独女,兼且姿色出众妩媚动人,许君原一介江湖浪人,能成为欧阳世家的东床快婿,财色兼收,心动也是常情。」巫斩楼自嘲地讪笑,「跟着我他能得到什么?无名无份,不仅为中原武林所不容,我也断不会把巫圣教交给他主掌。一个略有野心的男人,也知道怎么选择。」
「可是——」
「没有可是。」打断景攸的抗言,他接着道:「要爱上他的是我,要相信他的是我,他有什么错?」
「所以我并不恨他,从头到尾,不过是我看错人、爱错人而已。」巫斩楼冷峭地笑。
是他自己撞上那牡丹花丛中青袍男子的回首一笑,是他信了那人真的淡薄繁华与世无争,是他迷恋那人眼中平和温柔不把他当做神祇的眼神,是他分不出那人垂下眸子时的言真语假,看不出似水柔情下的欺瞒。一教之主,有眼无珠,自以为是,不过是一杯毒酒的回报,实在已经是很轻的了,又有什么好恨?
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恨那个曾经深情款款的情人,他是巫斩楼,巫斩楼一生骄傲,何屑责人。
只不过,任何想冒犯巫圣教的人,就是他的敌人,即使亲如至爱,亦不能轻饶。
明明初相逢两个都是无心,缠绵恩爱时不慕神仙,可惜真情经不住红尘考验,那人轻易变心,而他竟不察,走下来只能是刀锋相向的结局。
可怜许君原虽然也算心思深沉,但又怎么比得过欧阳小小的家学渊源,就算直到今天,恐怕他也只以为她真心迷恋于他,为了消除障碍才对旧情人动手,哪里知道欧阳世家的姑爷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他们的目的,只是传说中巫圣教富可敌国的藏宝。
轻轻把手放在腹上,他淡漠微笑,可惜那人永远不会知道了,最后一晚共饮时,他本想告诉他,有一个人深爱他到愿意为他以男子之身行逆天之事,自损半生功力孕育他子嗣。
谁知一杯牵机毒药,先一步扯破温情面纱。
若非肚子里有这个孩子,区区一杯毒酒、十余名所谓高手的埋伏,又怎么会奈何得了巫圣教三百年来最惊才绝艳的教主?
一切都是巫圣神的最高意旨,让他彻底看清自己所爱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那人竟在他中毒后还装出一副惊慌的样子,当他护着他与欧阳小小交手时,才从背后击出阴毒的一掌,说什么情非得已,因为欧阳小小有了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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