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蓬莱店(24)

2025-10-07 评论


韦长歌沉吟道:“你在蓬莱店听到他们说的三月之期,难道真的是说让桑青继续作他们的母亲三个月?”说完了,却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合情理,忍不住摇了摇头,又问道:“施里呢?”

韦敬表情古怪,苦笑着指了指身后的废墟。韦长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瓦砾堆中竟蜷缩着两个人。那两人都是满身灰烬,动也不动地坐在断壁残垣中,不留神还真看不出来那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韦敬低声道:“他这两天一直呆呆的,给他饭就吃,给他水就喝,就是不说话,一直傻坐在这里……”

韦长歌点了点头。

施里只见过桑青一次,却千里迢迢替她到天下堡送信,处处都十分回护这位“李夫人”,他所作的,已经远远超过了桑青付给他报酬要求他去做的一切。韦长歌第一次听他说起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朴实憨厚的乡下小伙子对桑青有一种也许连他自己都还不甚明了的感情——在施里这样的年纪,他会迷恋上一个萍水相逢的成熟女子,也是很普通的事。

苏妄言像也了解,放低了声音,缓缓道:“随他吧……”

韦长歌勾起一个浅笑,忽而正色问道:“桑青死了?这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怎么突然会失火的?”

“是我放的火……”

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从瓦砾堆中传出来。

韦长歌脸色微变,踏上一步。

蜷在施里右边的那个人扶着一根烧焦的梁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走向韦长歌三人,一面呻吟着念道:“是我放的火、是我放的火……”

韦长歌诧异地挑起眉,询问地看着韦敬。

韦敬低声道:“他叫程然,镇上的人说,他是桑青从汉阳招赘来的丈夫,桑青搬来这里没多久,这男人就跟着搬进了李家。起火的时候,我看他收拾了细软想偷偷溜走,觉得不对,就把他拦下了。可这几天他也不逃,就跟施里一样傻坐着……”

韦长歌微一点头。

他注意到程然的手上拎件什么物事,等近了,才看清那是个藏青色的包袱,有的地方已经磨出了线头,沾满了灰,几乎看不出本色。但是韦长歌也知道,这个包袱里装着的,大约是比这所大宅更加值钱的东西。

明珠蒙尘。

就像这包袱的主人。

程然要是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好好睡一脚,也会是个俊朗不凡的男人,可是现在,他却委顿得像株十天没有浇水的花。程然慢慢走到跟前,他看看韦长歌,又看看苏妄言,茫然的眼神居然清醒起来。好像忘记了身上的衣服已经又破,他振了振衣衫,清清楚楚地道:“是我放的火。”

韦长歌有些惊讶,看向身边,苏妄言侧了侧头,也正看过来。

“火是你放的?为什么?”

程然没有回答,却冷笑一声,问道:“她有话要告诉韦长歌——你们谁是韦长歌?”眼神冷冽,竟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恨意。

韦苏二人都是一怔。

“我……”

苏妄言刚要开口,韦长歌飞快地伸出一只手拉住他衣角,自己上前一步,微笑道:“我就是韦长歌,你是程然?”

程然闻言眼睛陡地瞪圆了,死死盯着韦长歌,像是想在韦长歌脸上剜出一个洞来。

韦长歌不动声色,只是微笑。

过了好一会,突听得什么东西“格格”在作响。

韦苏二人都呆了呆,这才发现,这声音,竟是程然的两排牙齿在咬得作响!韦长歌恍然地一抬头,便又碰上那刀子一样的目光,一时间,他的心怦怦的跳得剧烈起来——这个叫程然的陌生男子,何以对“韦长歌”有这么深的仇恨?

程然咬着牙,缓缓道:“她要我告诉你,叫你快走!”

“走?”韦长歌脱口问道:“听到桑青最后一句话的人是你?”

程然动了动嘴唇,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最后点头道:“是啊,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是‘叫韦长歌快走——’……”

说完了,那刀子一样的眼神黯淡下来,又变得空洞而茫然。

韦长歌继而又问:“……你为什么要放火?”

程然先是嘿嘿冷笑,那冷笑渐渐成了放声大笑,笑完了,他抹抹眼角,蹒跚着走向身后的瓦砾,靠着一堵垮了半截的墙壁坐下了。韦长歌忍不住跟着走过去,又再问道:“你为什么要放火?”一连问了三次,程然却默不作声,无神的双眼发着直,瞬也不瞬地盯着虚空,一脸木然,若不是片刻之前还见过他走动、说话,韦长歌说不定真会以为他是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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