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继续道:“而且我不叫焰娘(9),我叫红瑚,自从……”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两秋水变得更加冷冽,“被逐出族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焰娘(9)。”她的声音中有着无尽的忿恨,没有犯错,却从一生下来就被定为劣等生物,这种待遇有几人能忍受。
“是吗?”焰娘(9)满不在乎地轻笑,款摆生姿地走至旁边,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满园花草上,幽幽地道,“无论如何奴家还是要恭喜你成为焰族女子有始以来第一个能找到自己幸福的人。”数百年来,焰女尚无一人能成就美满姻缘。红瑚何其有幸能打破宿世的诅咒。
红瑚缓缓坐下,漠然道:“你怎知我找到了幸福?”幸福不过是上天唬人的玩意,她不屑!
焰娘(9)不解,转过身讶道:“你不是已嫁为人妇了么?你嫁的难道不是自己心爱的人?”本来,她不需此问,因为自古以来,焰族女子可以将身体给任何男人,但却决不会将自由送给非自己所爱的男人。可是红瑚——
“是,我嫁人了,那又如何?我何时说过他得到了我的心?”红瑚美目中掠过对自己与身俱来的身份的无穷恨意,冷漠无情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焰娘(9)一震,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闻,“你不喜欢他却嫁给他……”这是身为焰娘(9)所不容许的,但她却做了。
“是。”红瑚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骄傲,“不可以吗?我不想再过朝不保夕的日子,也不想在不同的男人中间周旋,所以选择了卿九言。他财势兼备,嫁给他后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么不好?”
“卿九言?”焰娘(9)脸上的媚笑消失,鲜艳的红唇紧抿,蓦然转身往亭外走去。
原本她以为红瑚嫁的是卿家二少爷卿洵,不想却是卿九言。卿九言是卿家大当家的,是卿氏三兄弟的父亲,且不说年纪足可做红瑚的爹,众所周知的,他对自己的元配夫人敬爱有加,红瑚她竟然毫不在意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么?
她已不是焰娘(9),自己也没必要再和她说些什么了。
“站住!”身后传来红瑚的冷叱声,显是对她的行为相当不满,“你瞧不起我是吗?你以为你比我好得了多少?连卿洵那个怪物都愿意陪,你比我还贱。”一向没有感情的卿洵竟然救了个女人,这事在第二天便在府中传开了,红瑚身为主人,又怎会不知,只是她没料到的是那个女人和自己竟来自同一个地方罢了。
焰娘(9)背对她站了半刻,突然爆出一串娇笑,转过身时,又变得风情万种,“卿夫人何时听说过不贱的焰娘(9)?可是再下贱的焰娘(9)也不会否认自己血液中流动的是火焰之神的血……”
“我说过我不是焰娘(9)!”红瑚蓦地将古琴扫落地上,几乎是尖叫着道,似乎这样便可将一切否认。只要想起焰族男人们对自己不公平的对待,她就会变得歇斯底里。
美目飘过摔在地上断了几根弦的琴,焰娘(9)点了点头,俏脸上依旧是不屑的媚笑,“是,卿夫人果然不是焰娘(9),血液中没有流动着阿古塔家族对乐器的狂热崇拜。毕竟奴家便从未听说过哪位阿古塔会毁坏乐器的。”
红瑚闻言站了起来,纤手紧握成拳,不知是因焰娘(9)的话,还是因自己天生俱来对乐器的精擅,她纤柔的身子轻轻颤抖着。
突然,她伸手解开盘扣,在焰娘(9)愕然的表情中,一把脱下短褂,露出里面藕色绣着芙蓉的肚兜。她脸上并没有丝毫赧色,显然早已习惯别人的目光。一旋身,她将雪白赤裸的背部转向焰娘(9)。
焰娘(9)微惊,只见在那片雪白如玉的背上赫然横着一条尺许长弯曲丑陋的疤痕,像盘着一条蜈蚣般恐怖吓人。
“看见没有。”红瑚一边优雅地穿上衣服一边冷笑,“我身上阿古塔家的血早在蒙都之战的时候已还给了他们。我和焰族人再没有任何关系。”她端庄地坐下,看着焰娘(9)的目光中流露出骄傲、怜悯以及鄙夷。
“蒙都之战?”焰娘(9)惊呼,出生以来首次失态。这场战争是焰族和强悍的地尔图人为争夺广阔丰茂的蒙都草原而发生的规模始无前例的大型战争。在此战役中双方死伤均惨烈无法计数,焰族虽取得最终胜利,但也因此而大伤元气。“十年前?你怎能加入那场战争?”这简直就让人无法想象。
红瑚没有回答,目光朦胧地望向亭外小溪,思绪随着溪水的流动飞得很远很远。
见她久久不理自己,焰娘(9)皱了皱眉,大感没趣,边往外走边道:“奴家要走了,改天再聊吧。”口中还是如此说,她心中却是暗暗祈祷两人别再碰面,这女人怪怪的,一点也不好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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