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魁震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以柳煜云这般冷静自持的性情,怎么竟会为了别人而硬挨自己一刀?!他难道不知道么,这一刀足以令他送掉性命?到底是怎么想的?!
震惊也只是一剎那,然而对于石魁这样的高手而言,也许也是致命的了。
就在那一刻,柳煜云骤然扬袖,三点寒光,随着一片细密的索影--瞬间--间不容发--向石魁急袭而去!这一次,他自知命不久长,竟不惜加重伤势,用上了全力!
「嗤嗤嗤--」石魁猛然回神,急向后飞退。
然而,柳煜云拚死一击,又岂是易与?三声响罢,石魁左膝中针,右胸被银索一划,血流如注,身上数处经脉被银索寒气击伤--虽非致命,却也是数月之内不能痊愈的重伤!
石魁审视伤势之后,才缓缓抬头。
十丈远处,韩剑双手横抱柳煜云,脸上亮亮的,是泪。
柳煜云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鲜血染得白衣上一片凄红若紫。刚才那一击,显然已耗尽了他最后的余力。
石魁想起自己伤势,心中暗恨,走近一步,想确定柳煜云生死。不想,一股凌厉的气势直逼过来!石魁诧异,却只见韩剑满脸泪水,眼中神色,愤恨伤心无限--显然,如果石魁意欲伤害柳煜云,他一定会拚死阻拦。
恩,反正柳煜云受此重伤,必然活不了。自己伤势甚重,没必要和这小子硬拚……石魁心中主意已定,转身倏然离去。
他来和去都一样神秘,无迹可寻。
就像是一缕孤独了百年的幽魂,只为着那一腔执念留在了这人世间,寂寞来去,孤独生死……却无怨,无悔。
韩剑没有注意到石魁的离去。
在那一朵凄美绝艳的血花绽开时,他全身的力气也似乎被抽干了一般,一瞬间,连站也站不住。直到柳煜云冰冷荏弱的身躯倒了下来,他才悚然一惊,颤抖着将他抱入怀中。
大漠,冷风如刀,一阵,紧似一阵。
行走在大漠上的人们故老相传:那风声是死亡的呼啸,是会催人魂、夺人魄的……它就在人们的不经意间,一点一点夺去他们的体温,最终,将他们引向黄泉。
这个传说是真是假韩剑不知道,他只觉得,那一阵一阵的风声,如呜咽,如悲泣,如天涯尽头将断未断的箫声。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胸口,痛如刀绞。
韩剑不自觉打了个冷战,苍茫的黑夜里,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茫茫地站在一片荒漠里。不知道该怎么办,韩剑只能点了柳煜云伤口几个穴道,然后抱着他,眼泪,奔涌而出。
柳煜云身受重伤,本来已昏迷不醒,忽然觉得脸上一热,湿湿的,好象……是水珠滴在上面,精神竟不觉一振,勉强睁开眼来:
眼前,满脸泪水的韩剑。
韩剑此时已是年近双十的青年,本来颇具男子气概,然而这一哭,却很难让人把他和小孩子区别开来。
「哭什么……」柳煜云不自觉地微微一笑,低低叱他一句,却引得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咬牙欲忍,鲜血一下子涌到了唇边。
「咳咳……」糟糕,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只觉得眼里一阵发黑,隐隐约约,灵魂竟似要离体而去一般!
「云儿!」惊呼一声,韩剑想也不想,手掌按上柳煜云胸口,欲要为他顺气,却没想到柳煜云伤口即在胸前,他这一运真气,冲开了穴道,鲜血顿时泉涌而出!
韩剑真气一发,立觉不妙,连忙缩手,手上却已是一片殷然。
「云儿……」绝望一般,韩剑颤声轻唤。
仿佛为了响应他这声召唤,柳煜云再次缓缓地睁开了眼。他脸色本来已极为苍白,受伤之后失血过多,更是几近透明,没有一点生气。然而,他一双眸子竟还是清亮出奇,甚至,连那眼眸中的坚定神色,也一如往昔。如果说还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少了一分孤独冷漠,多了一分温情--仍是淡淡的,不易察觉。
「韩剑……」柳煜云强运了运真气,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无论多么后悔多么不甘,这一次,还是逃不了、躲不开了……
我决不是输给命运,只是输给自己,输给自己内心的感情。他在心里,叹了一声。
那一刻,石魁的刀朝着韩剑劈下,我以为我可以容忍这样的牺牲:欲成大事者,不能心慈手软,不能吝惜小小的牺牲……这是爹的信念,我也希望自己能做到……
但是,我不是爹,终究不是,永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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