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想到,现在,竟是他在照料这据说能让人温暖的娇弱小花,谈不上多少怜爱的感情,只是在浇花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地联想起她每次看着花朵时露出的轻和微笑,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继续地住在客房,继续地浇着花,直到那一天。
大约七八点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没有开灯,独自一人站在阳台,捧着花盆正打算走回暗色的房内,然后前厅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这,确是第一次。大楼的管理不算差,所以即使他夜夜虚掩着房门,也从来没有小偷上门过。但这也并不表示他就会乐观地把那声响理解成期待中的人。他,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答案。
灯在下一刻亮了,刺目的白令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还没有睁开,却先听到了时常会在幻听中出现的清冷声音。
“韩先生?”那声音依然冷冷淡淡,从容平静,连那一点迷惑也是以往轻薄的样子,“我见门开着,所以就自己进来了,很抱歉。”
他没有说话,只缓缓地睁开了眼——入目的是记忆中的无色素雅的面容,依然水墨画一样清远。
“那是我的花。”她看到了他手中鹅黄色的娇蕊,“我以为它已经不在了。”
他还是没有说话,连眼的颜色也黯到了无际无边。
“韩先生?”她拧着眉,为他怪异的沉默,“因为决定得有些突然,所以匆忙就来了,可是我……”她的归来(42)是认真的,她想告诉他。
“你回来了?”他却打断了她,问得那么轻,那么缓,几乎稍不留意便错过了。
她一怔,然后说:“我回来了,韩先生。”
他的笑容,温暖得如破冰的朝阳……“你是说你的父母要来?”早上他刚刚走出客房,就从她口中听到了一个震撼的消息,然后睡意顿时跑了大半,“你确定?”
“我很确定。”她淡若轻风地笑着,“他们今天中午就到。”虽然她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不过显然要比他冷静得多。
但他怎么冷静得下来,“那么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知道你和我住在一起,并且决定亲自过来一趟了?”感觉怎么也不像是—般丈母娘看女婿的心情啊,尤其是在这半成品的女婿还诱拐他们女儿叛离家庭的情况下。
感觉到他的紧张,她笑了,笑意盈盈地进入了眼底,“你不用担心,他们不知道你已经和我同居了两年的事。”以为他担心的是他曾经对她的恶行,她轻笑着解释,“他们只知道我爱你爱得无法自拔,所以连家都不顾要一心留在南方,甚至和你同居在了一起。”
她说——她爱他?他怔住了,忘了刚才的惊慌,也忘了即将到来的麻烦,他只听到她说爱他……
从她回来开始已经几个月了,日子和去北方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们依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着,惟一的不同在于他搬出了主卧房,并且与她尝试着从头开始。她真的是一个很认真的女人,既然回到了南方,接受了他的要求,她就一直很努力地在爱他,而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他知道她仍是爱着莫聿庭的,或许准确地说来,那并不能说是爱,而是一种无法抹去的在意的感觉。她对他是有感觉的,他感受得到,那种感觉源自于两年共同生活下的默契与相知。但他也知道,这种感觉仍不及她对莫聿庭的在意。不过没有关系,他和她有许多时间——远甚于她和莫聿庭的十八年的更多十八年……如果说十八年的感情难舍的话,那么他就用更多的时间去淹没它。
一个上午在他的半呆愣中匆忙地过去了。许多事情必须要做——打扫、整理、添购以及准备招待沈家父母的菜肴——反正她如今的厨艺已非当日阿蒙,所以他们俩不约而同地决定在家里设宴。她不想麻烦,而他则想让她的父母对他们的共同生活放心一些。
提到她的父母,总不免想到他们把她独自一人关在大屋九年的事。每次想到沈瞳曾经因此感到的寂寞,他就无法原谅这对父母,更何况他们这种变态的行为成了沈瞳对莫聿庭十几年感情的源头。当初之所以要沈瞳违背家里人的意愿随他一起留在南方,也是因为不想让她再生活在家里严谨的束缚之下。有那样一对乖戾严肃的父母,她的冷淡自律也不是毫无理由的。环境很重要,他绝不要她背着沉重的枷锁与他在一起。
“你的父母,究竟是怎样的人啊?”整理完屋子,他走进厨房,对着流理台前忙碌不停的她问,一半随意一半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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