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这几日变得更不爱说话了,她懂他心里的痛,只是她看在眼里,也会跟着难受,倘使她是个男孩,兴许她爹还能就这样把这活计正大光明地传给她,但现下,永远只能偷偷摸摸的,就像她娘常说的一句话,这都是命啊!
几天前族长和郝家那个商人来家里看过爹,她想,他们肯定是瞧出什么,所以她才三天都没去采燕,希望可以缓一缓。
妮雅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希望他们都没看出父亲伤得很重才好啊!
到了燕儿洞,妮雅像往常一样,在腰间系好绳子,向上一跃,完全没有注意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关注着她。
看着妮雅轻巧地攀得越来越高,郝睿的心也提得越来越高,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采燕的过程,而且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他光看着,就觉得头晕眼花,心跳加速,妮雅每一个颠簸,每一脚踩石的地方,每个挺身向上的过程,他都是心惊肉跳,深怕她一个不稳,跌下来伤着。
他还隐约记得那姑娘纤细的身子,羞涩的神态,那样一个年轻的女子,连话都不常说只是笑,温顺恭良的女子,竟然在做这样危险,稍不小心便会丧命的事儿,这样想着心里便涌起一种不舍和心疼的感觉。
他守在洞口已经有好几夜了,他想看看到底是谁在采燕,是达桑还是其他什么人。
他曾大胆地猜测过,达桑家只有两个人,不是达桑,便是那女孩妮雅,虽然他不想、不愿也不敢这样想,但在这岛上再没有亲人又带着些神秘的达桑,除了他女儿,还会有谁来帮他呢?
他心里又有些敬佩这女子,他在这里守了几夜,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每日等天黑了才出来,一路上摸着黑,跌跌撞撞,好几次都差点被石头绊倒,好不容易到了燕儿洞,那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周围的岩壁像张牙舞爪的怪兽,似乎随时都会飞扑下来,不时有燕儿尖锐的叫声,让人不由自主地从心里感到恐惧。
郝睿他觉得很难想象一个如此年轻的姑娘有着怎么样坚毅的心,可以毫无恐惧地穿梭在这燕儿洞里。
他看妮雅在岩壁顶端停留了很久,一只手抓紧石壁,另一只手灵活地动作,他的心一下子缩紧,不由得走出掩身的岩石,他忍不住想走近些,看得再真切些。
燕儿洞里有泥、有碎石,郝睿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十分不稳。
妮雅听到碎石的声音,觉得奇怪便往下看,这一看不要紧,一个人影吓出了她一身冷汗,心一慌,手一滑,但直线往下坠。
下面的郝睿更是紧张,什么也不顾不上,大吼一声:“小心!”
妮雅反应很快,拽紧绳子贴住岩壁,脚下用力蹬住,滑了几下,便稳住了身子,然后就着绳子的张力,几个蹬跃便回到了地面上。
“没关系吧!”郝睿紧张地冲过去,目光带些无礼地搜寻她的身子。
妮雅的脸上有两道被岩石划出的血痕,看出是他,什么话也没有说,退了一步低下了头。
郝睿见她的动作,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解释,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妮雅心里想着的其实不是他的无礼,而是紧张、不安,她的秘密到底还是被发现了。这个郝家的人会怎么做?是告诉大族长,还是……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如果他真的告诉族长,那族里的那些长老一定会勃然大怒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家的燕儿洞怕是会保不住,那她爹,她家……她简直连想都不敢想。妮雅心里越来越慌,手里掐紧系在身上的长绳,在这闷热的天气里竟然有冷汗滑下额头。
郝睿暗自后悔他刚刚的冲动,现下他该说些什么好,这情形他是点破还是不要。他感到矛盾,其实只要有人为郝家采燕,这就够了,但这么一个单薄的姑娘,做这么危险的工作,他心里实在是舍不得。而且达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敢这样犯忌讳,看她熟练的动作,他猜想她干这个,肯定不是一日两日了,但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又出了什么样的事儿,这些疑问在他心里打转,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就这样,她紧张,他尴尬,两个人都沉默,各自低着头,洞里面只有燕儿拍翅的声音。
“你脸上有伤,不要紧吧!”郝睿还是开了口,两个人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他告诉自己别慌张,这么些年走南闯北的经验,怎么能被这么一个姑娘难住。
她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了下去,只是这一下,便让他看到了她脸上细长的两道,还沁着血珠的伤口,看起来不太深,但长长的让人看着就觉得很心疼,希望不要留下痕迹才好,一个姑娘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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