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我什么?」
莫汉卿垂眼于桌面,双手十指皆插入发际,「我知道你看清楚了是谁动手……」
「说和不说,并未改变什么。」
确实没有改变现状,但是,却很清楚的解决了他心头的疑虑——人,是唐月笙杀的。虽然他压根不相信一切如大伙儿所料,全是计划好的。
因为有太多事他们不明了;而且就算他解释了,恐怕也没人想听……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唐月笙会出手相残,即便是周全先动手,也不需要杀了整船人,而,那青袍、灰袍男子又是谁呢?真的是郑一官的人马吗?
乱,一团乱。莫汉卿抹抹脸,觉得整个人快要透不过气。
「师哥……」
「嗯?」
「其实,我不止看清了他的模样,也看清了其他两个人的样子。」钟凌秀淡淡道:「不,应该说,那两个人我都认得。」
但见莫汉卿虎目一瞪,胸口起伏道:「是谁?」
「郑一官和李骐风。」
眼见莫汉卿面如死灰,却仍不可置信道:「怎、怎么可能,郑一官怎么会突然来到福建?」
钟凌秀缓缓吐了口气,道:「自从李自成、张献忠在各地起义,朝野已乱成一团,听说他们派人来到闽南和郑一官接触,想要他从闽南北上合力灭了崇祯。」
「就算郑一官是瞒着朝廷与闯王接触,又怎么会帮月笙杀人?他不是一直想置他于死地!」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想到,那些毒掌似乎与唐月笙当时被郑一官废除内力的寒冰掌有异曲同工之处。
然而钟凌秀却像听到一个天大笑话,瞅着他笑着,让莫汉卿深觉自己说错了什么,然而仔细回想,却又不明所以,只得道:「为什么这个表情?」
钟凌秀摇摇头,垂下眼,神情显得苦涩,直过半日才道:「师哥……我们……越来越没有默契了。」
「呃?」莫汉卿愣了愣,不了解他的意思,正想再问,钟凌秀已深吸口气道:「一开始,郑一宫或许确实想置他于死地……」
莫汉卿登时激动接道:「何止想而已,他已经这么做了!」
钟凌秀的眸光透出一抹复杂,「难道你真的认为郑一官只是因为他救了你,所以下杀手?」
「哼,郑一官为人心狠手辣,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我并不觉得他会比刘香凶狠,」钟凌秀淡淡道。抬手制止他开口,眸光透出阴冷:「师哥,我不想骗你,我目前投靠刘香全是因为你在这里,而我又想扳倒郑一官,否则,我永远不会想见到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一抹怪异的念头突地侵袭脑海,令莫汉卿心烦意乱。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莫汉卿粗喘气,怒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把话说明白!」
「郑一官和你是同一种人。」
话一出,莫汉卿像被打了一记闷棍,呼吸困难起来;事实上,他很想反驳,然而,当他回想郑一官以掌抵住唐月笙脑际,要他在两人间选一个受难者时的阴狠模样,确实不像是单纯的受到背叛的情绪……但是,他实在不想去承认郑一官对唐月笙那未明言的暧昧。
良久,莫汉卿才压抑着几要狂喊的冲动道:「你、你的意思是……郑一宫又找他回到船队了?」
「事实上,郑一官一踏上岸我就知道了,虽然我不觉得他会为了我特别下功夫追杀,但我仍然不想冒险,所以一看到周全的船就先一步隐伏船上,而当时……他正被一帮人拉进林子里,后来怎么样我就真的不知道,只晓得最后……是三个人一起上了船……」钟凌秀没再说,却缓缓摊开手,意谓着结果已摆明。
「怎么……可能……」
「你想说哪件事不可能?」钟凌秀淡冷的问着。
莫汉卿站起身,心浮气躁的踱了几步,便道:「我先出去透透气。」
望着他匆匆而出的背影,钟凌秀觉得心口像被什么撞击着。
自从进了刘香船队,就一直在等着莫汉卿来找自己。然而,没有!好几天了,莫汉卿只是忙碌着刘香交代的许多事,夜深人静,则回到他自己的舱房里。
从船上初会,他脑袋想的人尽是唐月笙。想着他的去向、他的清白、他的心意……他的一切一切。
曾有那么瞬间,都以为他把自己的存在忘了。不,今日一见,已确定他把自己忘了,而且忘得干净彻底。自从踏进刘香船队,唐月笙一直住在船上,尽可能不与其他船员多所交流,而为免生出不必要的流言,他也不与莫汉卿同舱而眠。这般极端的封闭自己,实在不是他那随心所欲的性子能忍受,长久下来,都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言谈间都很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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