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命十三郎(37)

2025-10-07 评论


“我喜爱你啊!”她嚷出,泪沾满他胸前。

韩宝魁脸色铁青,旋身要走,他脑子乱得很。

怀里的姑娘硬揪着他不放,咬牙,他狠心一推。

桂元芳被推离了,推得开开的,推得她脚步踉跄,跌下木道,咚地一响摔进水里。

澎——

“桂圆!”男人爆声惊喊,亦跟着往水里跳,任婉约秋水冲去他冷漠的表象。“有长进,做得很好。”

如丝嗓音穿荡在幽林里,大叔终年戴着面具,纯白面具如蛋壳般细薄,仅在眼处开着两个扁扁小洞,他长发散肩,一袭淡青衫,喜爱在月落乌啼时走在随风凄吟的竹林子里,最好还能落点雨、起些雾,或降点霜、飘些小雪。他说那样很诗意。

“呵呵,瞧,我挖得多美!做这么多次,怎能不长进?”姑娘十指沾了泥,捧起刚从竹根处采到的金丝笋。金丝笋中夜时分冒出土,一见日阳便老了,得趁夜采收才鲜美。

“挖笋的功夫有长进。‘以退为进’的功夫也很有长进。”大叔淡淡道。

“我是在‘舍得’。”姑娘两颊潮红。

“舍了就得了。退了便是进了。一样。”

“唉唉,那……舍了不得,退了不进,怎么办?真要戳罩门吗?”

“为何要戳自己?你就是他的罩门。”

“我哪是啊?”杏眼大瞠,挥挥沾泥的手。

“你哪不是?”

“听说,他的罩门在一个很神秘、很黑暗、有时硬邦邦、有时又软趴趴的‘不可告人之处’。”

面具后传出低低幽笑,慢吞吞道:“那个‘不可告人之处’,总有一天你是要去的。”

“我去那里干么?”

“我等你去完了,再回来告诉我,你干了什么?”

“咦?”姑娘想搔额角以助思索,无奈指尖都是软泥,只得作罢。她掂掂手中的金丝笋,两人都不言语了,只余竹林沙沙幽吟。

不远处,乌已啼过三遍,她决定打破沉默。“他们都会问,问我要不要喊他们爹?你为何不问?”

“我是你九师哥,不是你爹。”

“呵,我明白了,你也在‘以退为进’吗?”

“不。比那个更厉害。这招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死了,就生了。我不是你爹,就变你爹了。乖,爹煮鲜笋汤给你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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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着、哭着跌进湖里,喝下好几口沁凉的水,桂元芳还是知道得踢腿划手往上游,没傻呼呼任自个儿往湖心沉落。

在韩宝魁捞起她之前,她已攀住木道底下用来支撑的粗桩,自食其力爬上来,跟着,她便坐在木道上,两只小腿犹浸在湖里,懒得再爬起,吸吸鼻子继续她尚未掉完泪的悲伤,边揉眼睛边呜呜哭泣,哭声把在湖中急如热锅蚂蚁的韩宝魁引了回来。

八成全身湿透又坐在那儿吹了好一阵冷风,向来身强体健、飨当当的一颗桂圆也被压扁扁,她受寒发热,连病三日,丰润的颊都病凹了,惹得“湖庄”十二条好汉联手把韩宝魁骂了个翻。

韩宝魁闷不吭声,要不是桂元芳烧得迷迷糊糊犹记得为他缓颊说情,怕十二位师哥真要把他的耳朵念出油来。

昨夜有雨。

雨把窗外的芭蕉打得作响,刚从东台楼阁的园子里移植过来的三株梨花幼木,有一株被雨打得歪斜斜的,从泥上里露出半边的根脚,幸得今晨雨便停了,日阳慵懒而起,湿润的秋意暖了几分。

昨晚数了一阵雨打芭蕉声,桂元芳数着、数着睡着了,夜半时分似曾掀开困乏的眸子。

那时,榻边有人,熟悉且安全的身影,她在芭蕉叶影摇曳的幽暗中分辨出他忧郁的眼,她微微笑,唤了他一声,便又困得合眼睡去。

十三哥啊……笨!真笨!先是笨得把她推落湖,接着又笨得跃下去救她。她泅永之技也是经师父高人指点过,身若翻江龙,没准儿较他还厉害,他倒跟着她跳了。她又不像芝芸,是个怜弱的病姑娘。

他确实笨,最笨的是当年那个蠢主意。要弑父杀母吗?他笨得简直让她……让她心如刀割,让她痛彻了五脏六腑。

拿来小铲子,她蹲落,把歪斜的梨花幼木小心翼翼地扶正,从一旁铲来黑软土,把露出的根部仔细掩住,让小幼木立得直挺挺,能禁得起风吹雨淋。

身后传来声响,她眉睫飞扬,忙起身回首,脆音已出。“十三哥——”不是她以为的那人。

金红秀影漫步而来,发上金钗,唇下小痣,来的是花余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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