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陈碧瑶结婚,夫妻俩外出度蜜月。
筱年老老实实在季雅泽的画室学画,除了素描之外,又开始画水粉。
忻柏一去不回头,连个电话都懒得打。
安宁也没有回来过暑假。
这个夏天真是清净。
到了八月,忻楠终于捺不住,决定到北京去看安宁。
那一年的北京热浪袭人,很久很久以后忻楠偶尔想起来,仍能依稀体会到那种后颈几乎被烤焦,汗水成溪成河顺着下巴淌下来,胸口燠热烦躁的感觉。
十天之后他返回D市,刚出站口就遇到筱年。
那孩子隔老远就开始叫忻楠的名宇,总是默然安静的眼睛里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波动。他奋力从人群中挤过来,接过忻楠手里的旅行袋,面庞上变换着期待、迟疑或是不安的表情,欲言又止地打量着忻楠在阳光下显得黧黑而疲惫的脸。
忻楠没有像往常那样细心地注意到,他觉得身心俱疲,只是顺口问:“你怎么在这儿?”嘴里的火泡辣辣的疼着,他喉咙沙哑。
筱年犹豫一下,回答:“我在旁边肯德基打工,正好路过,看到你出来。”
忻楠眉头锁着,胡乱点一下头。
一路上筱年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悄悄地注视着他。
回到家,忻楠直接到水房去了。
筱年往小锅子里放一点绿豆和干百合,加了水放到炉子上去。
忻楠光着上身,头发还水淋淋的,搭着毛巾上来,把拖鞋甩在门口,赤着脚走进来。湿漉漉的脚丫子在干净的木地板上留下一串脚印,他重重倒在忻柏的床上,过了好一会儿,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筱年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默默地看着他。
忻楠感觉到身子底下竹席的细滑和清香,随口道:“你把席子铺上啦?”
他听到筱年细细的声音“嗯”了一声。
这孩子,比忻柏细心多了,他模模糊糊地想着,缺乏焦距地盯着床顶,有生以来第一次,忻楠感觉到累,与倦怠沮丧的心情,他漫不经心地问:“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
“……”
“忻楠哥,你累了?你睡一会儿吧。”
忻楠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答,他的头脑有些昏昏沉沉地,乱七八糟的念头此起彼伏,像一个被发了疯一样摇晃着的万花筒,拼出各式各样的图案——安宁的脸出现次数最多,安静的、微笑的、愠怒的、冰冷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没有,他很累很乏,拼命想把那些有的没的挤出大脑。
“我需要休息!无论发生什么,我应该休息,并且冷静下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有个细小的声音传过来,门口窸窣作响,然后是筷子和锅盖小心翼翼接触的轻响——那是锅子里的水滚了。忻楠闭着眼睛分辨着,筱年像只小耗子一样极其谨慎地在屋子里活动着,怕吵醒他。
忻楠无声地笑一下,这时候,他感觉有一股凉爽的风从又高又瘦的老式窗框里钻进来,与开了一条缝的门形成一股清新的对流,海面上吹来的风刮过树梢时,染上了一丝木香味,忻楠迷迷糊糊闻着那气味,觉得这回自己好像确实是睡着了。
忽然醒来的时候,夕阳已经斜斜地落在地板上,画出一块一块斑驳的图案。他慢慢坐起身,两条腿垂到地板上。屋子里很荫凉,前几天的炙阳酷暑,现在想想似乎只是一个遥远的恶梦。
门轻轻推开,筱年抱着玻璃凉水瓶进来,看到忻楠坐在床边,眼睛一亮,“忻楠哥,你醒了?过来喝点绿豆水吧?已经凉好了。”
忻楠站起来走过去,一边用力捏着眉心。
筱年敏感地望着他:“头疼吗?”
“不是。”忻楠忽然苦笑一下:“做了太多梦,头发昏呢!”他端起已经凉在桌上的绿豆百合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干渴的喉咙顿时舒服了许多。
“你也喝呀。”忻楠看了筱年一眼。
筱年端起自己面前的碗,埋下头去。
忻楠低头,忽然又抬起来,仔细看着筱年:“你脸怎么了?”
筱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颧骨一侧有一片淡淡的青紫的瘀血痕迹,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哦……这个……不小心撞的……”筱年低声说,垂下眼皮。
“都这么大大了,还不小心。”忻楠轻笑一下,没再说什么,放下碗,他的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在想什么,面色渐渐沉下去,有点失神。
“忻楠哥……”筱年嗫嚅着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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