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筱年睡得很沉,到早上九点多才醒,忻楠也没有叫他,由他裹着被子在沙发里睡得香甜。
筱年在牛奶粥的香味里醒过来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亮堂堂地从高高的窗框里照在被子上,今天气温明显升高,暖和得很。筱年坐在沙发上,有点呆呆的。
忻楠进来的时候,筱年迷迷糊糊抬起头来,问:“我昨晚,有醒过吗?”
“没有,”忻楠微笑,“昨晚你表现很好,一直睡到现在。”
“是吗……”筱年愣怔地望着他,昨晚,好像有梦到什么,不过他现在怎么也记不起来。
***
时间是永不停站的列车,穿过白天和黑夜。你可能发现自己在一个大雨如注的古旧车站哭泣着上车,以为会带着失落和痛苦走到永远去,结果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开满鲜花的明媚乡村找到了终点。
筱年觉得这个有着高高屋顶和充沛阳光的旧房间就是自己心目中的理想终点。
他可以坐在这里看着窗外的阴雨晴明,看着云卷云舒、落雪飞花,就这样看一生一世不厌倦,也不会再有任何的不满足。
反正忻楠哥再没有说什么他应该更开朗更活泼更独立更具反抗性之类的话。
他喜欢听忻楠哥说话,看他露出灿烂笑容夸自己又乖又可爱就感觉幸福流过心底。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真实感才一天一天增加,忻楠哥是他小小世界里的全部光明……
后来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忻楠无可奈何地说:“这样也不错,你现在是画画儿的人,学艺术多多少少性格都要怪僻一点。你看你老师那么容易暴躁的人,也没有人说他脾气坏,还夸他有个性,有艺术家的气质。”
季雅泽一反常态没有开口,只是狠狠吸了一口烟,面色阴郁。
那是一个星期天,忻楠送筱年到雅泽家来补课。雅泽的家就在美术教室上面的阁楼里。
“你自己画,我们到门口走走。”雅泽站起来对筱年说。
忻楠跟上去轻声问:“喂,怎么了,情绪不佳?”
筱年端坐在板凳上一声不吭,他在画一堆静物。
他知道怎么了。昨天晚上上课前他想上楼把画板拿下去,听到季雅泽跟一个人在说话,阴暗的走廊里没有灯,筱年站在梯级下,隐约看到季雅泽猛地把那个男人推到走廊墙壁上按着他,然后很凶狠地吻他。
那男人比季雅泽还高半个头。
筱年心“咚咚”乱跳,立即退回教室,过一会儿,才再出去。那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季雅泽独自站在楼梯上。接下去一整晚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季雅泽是同性恋。
筱年把这事反复想来想去,觉得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忻楠哥知道吗?他跟季雅泽那么好。
如果知道……
但忻楠哥肯定不是的。
他跟安宁谈了那么久的恋爱……以后他说不定还会爱上另一个女孩子的。
筱年有点变色。
他现在跟忻楠哥在一起,忻楠哥每天眼里都只有他,连晚上睡觉都一起。做恶梦和失眠当然不是一个晚上就能治好的,他们一起熬了很久。有时候即使有忻楠哄着,他还是会惊醒,会睡不着,那个时候忻楠哥也不会着急生气,只是温柔地搂着他,陪着他一起慢慢地说话,哪怕一直说到晨熹微现,他总是会睡着的,忻楠哥则会亲亲他的额头,再匆匆赶到公司里去。
忻楠哥已经开始去上班了,可是中午总是急急地带饭回来陪他吃,直到他坚持说自己会在家里热饭吃。拆掉石膏以后,虽然行动还有些不方便,他还是回学校上课了,再拖课会很难补,忻楠哥每天早晨送他去,关照老师照顾他,放学的时候也一定会来接他。
周末他们从来不出去,忻楠哥总是在家里陪他,即使有工作也会拿回来做。
慢慢的直到现在,筱年不会再在梦里惊醒了,却还是习惯抱着忻楠的一只手臂睡,习惯把头埋进他颈边,习惯在他怀里缩成一团……
筱年很快地习惯了一切让他觉得安心和温暖的东西。
但它们是不是也习惯了他,忻楠哥是不是也习惯了他呢?
在渐暖的地气里,院子里的那株单樱率先开了一树的花。灰白中透着亮粉色,纤细地摇在微凉的空气里,他坐在石墩上画它们,阳光在游移,忻楠哥从二楼的窗子里探出头来向自己笑,然后拿了椅子出来说:“石头太凉了,不要坐在上面。”
忻楠哥,有没有习惯看到自己坐在他的院子里?
他是有偷听到忻楠哥和季雅泽在谈论自己,这些日子他恢复了美术课,每一次都是忻楠哥陪他来的,他画画儿的时候,忻楠哥有时会跟季雅泽在外面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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