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结局了吗?
伸出手去,轻轻搂实了,抑不住语气中的宠溺:「抓紧了,风很大的。」
环着的手一滞,然后整个身子依依的靠紧,一只手自颈项间滑落,揽住了他的肩,触及那道长及肩胛的伤口时,又是一震。
少昊运气成诀,突听得几不可闻的一声:「……」
一个不注意,已经随着风飘进了漩涡,于是,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听清,兰陵当时说的,是不是——「对不起」?
***
回到主营,是预料之中的欣喜若狂和欢天喜地,没有任何迟疑,兰陵当夜就发动了进攻。
快,一切快速的象是一场恶梦,雷霆般的狠狠将每一个单国的士兵带入了比恶梦还要惨烈的现实中。温柔的夜色中,只见到一迹又一迹的刀光,和一缕又一缕的血光,惨号和呼喝,有人的,有马的。
在兰陵身边,冷眼看着那无表情的鬼面,体味着之后的残酷和快意,看着那双原本洁白如玉、干净似雪地手将一个又一个敌人斩于马下,千军万马中厮杀飞驰的熟悉身影,竟然让他有了说不出来的陌生。那,是兰陵吗?真的是他吗?
「兰陵,不要追了,看这形势,我们追不上了。」一把拉住意欲深入追击的兰陵,少昊皱眉看着他的君王难得的不冷静。
无视兵法大忌,已经过于纵深的兰陵仿佛没有听见少昊的劝戒,面具后精光四溢的眼只是追寻着远处的敌兵,甩开少昊的禁锢,他策马向前几步,又回头,冷冷的丢下一句:「我看见那个家伙了,他就在那里!」遥遥一指,也不管少昊的反应,立刻纵马前行。
那家伙?——鹏湛?无奈摇头,追随在他后面。还真是记仇,不扳回一城,死也不甘心是吧?对于对不起你的人,从来不知道手下留情呢!
那么——对我呢?
胡思乱想中,已经追上了兰陵,他在一个小山丘上,看着越来越远的那队敌人。虽然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必定是很气急败坏的,想着怎样安慰他接近时,突见兰陵已经摘下了面具,回头向他一笑。
一笑间云淡风清,说不出的骄傲和妩媚。
「你从来都没有见过我使用术,是吧?」兰陵笑的很气定神闲,也很绝。
——断绝的绝、绝情的绝、灭绝的——绝,绝美一如那时相见,带着又狠又恨的目光的少年。但是他问的却很轻柔:「要不要,我用一次给你看?」
虽然是问句,但是显然是不要他回答的,因为那双沾满了血迹的手,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宝剑。
不必太长的咒文,他已经发现周围的空气开始异样的波动,象是大醉未醒、犹自梦中,那种模糊的空气向着四周扩散,将景物扭曲成怪异的波纹状,如同一块扯不平的丝布,重叠、交织、拉伸——「来个什么好呢?」兰陵一边加强手中的咒力,一边喃喃自语,「嗯,就这个好了。」
然后,他看见眼前的景物一变。天地间一片洁白空阔,风声呼啸而来。
熟悉的风景让少昊霎时有故地重游的错觉,蓦地醒悟,原来的确是错觉,——这就是兰陵继承了的,他母亲身上,「山中人」一族的幻术之力吗?
远远的,就可以听见惊马嘶鸣和尖叫此起彼伏,逃亡的队伍乱成一团。
许多单国的士兵都被天地间霎时出现的巨大旋风、擎天冰柱、皑皑白雪震立当场,失去了言语和思想功能似的木然。少昊很了解他们的感受,因为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宏大面前镇定,见怪不怪如他和兰陵,仍是在初见这异相时感到无由的恐惧。
兰陵唇角一丝笑意,然后戴上面具,一放缰绳,胯下的坐骑直直的朝山下混乱的人群冲去。
鹏湛定立于混杂的兵马中,呆呆的看见从不远处向他驰来的赤色飞骏和白色身影,看着那个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及至近前,高高傲傲的勒缰站定。
面具之后的眼睛带着冷冷的笑意打量着他,虽然不能看清,但是他相信对方一定是笑了,一瞬间,他终于知道他是多么不智的惹到这个男人。
纤美织细的手从宽大的战袍里伸出来,仿佛风中摇曳的一支白色无依的山花,然后它的主人温言道:「你输了。——头,给我吧。」
血色残红,夕阳似乎永远是最衬托战场的风光,落日,垂暮般的咳出血来,让人不忍去责怪它的匆促和无感。再轰轰烈烈的刹那也总有结束的时候,而黄昏,总是这样在哀叹中闭上一天最后的眸光。
有些忧伤的凝视手中的人头,兰陵的表情似乎亦是在咳血似的艰涩,然后,他抬起头,向着一直这样注视他直到日落的少昊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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