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砂又喝了一口酒,过了片刻,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有什么心事想说出来吗﹖」
「啊﹖」温柔被问得一怔。她……有这么明显吗﹖楼砂看了她一眼,眼光里似有一丝情绪闪过,快得她来不及捕捉。他耸耸肩:「你不像是那种会成天对月长吁短叹的人。」
呵,他好敏锐的观察力。可是终究相识的时间太短,她的这些心事,要对老娘讲都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乱,何况是对他……但是他的关心,她是真的觉得受用,也感激。
温柔甩了甩头,回他一笑,岔开话题戏谑道:「可是,今晚我偏偏想要花痴一下,阁下可有兴趣陪小女子呜呼哀哉一番﹖」
楼砂耸了耸肩,不再追问她为何烦恼。从腰间解下玉箫,他淡淡笑道:「偶尔发发神经,风花雪月一番又何妨﹖我陪你。」
啊,他要吹箫﹖听他谈吐间颇通乐理,她还真想领教一下他的箫声呢!只是……「你不怕吵到人﹖」
楼砂玉箫指了指下面的点点灯火﹕「还没到众人皆睡我独醒的时候。再说,你以为我会吹得多难听﹖」
温柔笑了,朝他一拱手:「如此,小女子便洗耳恭听阁下仙籁。」
「仙籁不敢当,如果你因而睡着,别跌下去就好。」
咦,楼砂居然开了个玩笑?温柔还在讶异间,楼砂一笑将玉箫凑在唇边,悠扬的乐声随即响起。
啊,好一曲「玉峰观云录」!
乐声忽高忽低,飘忽蜿转又丝丝入扣,闭上眼睛,脑海中便可拼凑出一幅美丽的云海奇观。堆栈绚烂,瞬间万化的云层引人入胜。若是放纵自己沉浸在这乐声里,心境自然地就会明朗起来,海阔天空,还有什么事想不透呢﹖……楼砂挑这曲子,是想安慰她吗?
温柔忍不住偷眼打量专心吹笛的楼砂……他是她见过的,最茅盾的一个人了﹗在画舫上见到他的第一眼,俊美无俦的小王爷关宇飞抢去了大半的光彩,当时只觉得他是个冷冰冰,有些阴沉的怪人。可是纵是如此,还是无法否认他的文才武艺均高人一等,不得不佩服。
后来在回程上再次与他谈话,他谦冲有礼的态度着实让她吃了一惊。不过当时心里猜测着那晚做贼遇到的是不是他,一颗心七上八下,哪有时间去多注意其它。
今天再见,他还是很难捉摸。不说话时人看上去冷冷的,有点孤高,有点狂,说话时却是平和,优雅,甚至是幽默的。这样一个人,如何形容他好呢﹖……可是不论如何,她温柔都不会忘记,今晚有个人在屋顶上为她吹箫。
一曲眼看就要终了,突然「砰」地一声巨响,——「那只死鬼在上头发癫﹖」
箫声顿止。楼砂和温柔相顾讶然,齐齐往下看。只见阁楼窗户此时大开,一身穿艳红绣金褥裙的胖大妇人探头向上张望,浓妆艳抹的脸上肥肉一抖一抖,甚是骇人。中年胖妇扬了扬拳头,破口大骂﹕「侬迭两只死鬼,我呢勿要困觉啦﹖」
嘻……温柔忍不住笑出声来。难怪有句话说﹕情愿和苏州人吵三天架,不和山东人说一句话。苏杭一代口音嗲,这胖妇长得凶神恶煞,口中那骂人的话听起来却是吴侬软语,实在是不协调到了极点。
「大婶啊,天色还早,当心睡多了会长肉哦!」温柔控制不住自己地开起玩笑。
「死鬼,我呢勿客气唠﹗」胖妇气极,弯下身子端起个木盆,「哗」地往上泼水。
「闪人了!」楼砂一把捉住温柔的手臂,轻轻巧巧地将她带到对面的屋顶上。后面胖妇的叫骂愈加凶悍,温柔朝她挥挥手,乖乖地配合楼砂的脚步,一路高起高下,最后落脚在西湖边的西子楼顶上。这白天热闹非凡的酒楼此刻早已打烊,周围又空旷,想来不会再有人骂街。
重新坐下,温柔犹自窃笑。楼砂叹了口气:「看在我吹箫第一次被人泼洗脚水的份上,想笑也请别当着我的面。」
「天才总是不被理解的。」温柔装出万分的同情和感慨。
楼砂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怎么,又有心情损人了﹖」
啊﹗果然,他看出她心中有事,所以一直在引她开怀。温柔怔了一下,伸手拢了拢鬓角﹕「多谢你。」
「看你顺眼罢了。何况到哪里都能碰上,也算是有缘。」楼砂淡淡说道,拿起玉箫又吹了起来。
真的是很悦耳啊﹗他的造诣和兰灵比起来,怕是只上不下了。可是他的箫声听起来亦是自由随兴,倒是和她自己的有些相像。嗯,如果真的有缘,那找天拉他来共奏一曲吧﹗倒想试试,两组同样随兴的乐符合在一起,是会相应成趣呢,还是沦为一堆杂音﹖微瞇着眼正想得入神,箫声突然中止。温柔连忙转头看楼砂,却见他凝神似是倾听着什么,神情极度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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