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儿,果真是我的月儿啊~~~~”她像是整个人都被击碎了一般,伏在袭月身前狂喊痛号不休。
珣阳脸色惨白,听着他母妃的哭喊。
原来……原来她早知道了……他直直地盯着她安详的面容,现在才终于真正明白她的放弃全部所指为何。
她知道了他们是兄妹,所以那夜才会如此疯狂。当她引来官兵之时,她便没再打算活下去了。
可是……为了什么呢?不,不,他知道的。
因为她说,为了他。
这天理不容的罪愆让她一人承担便好,由她受罪,由她代偿。她以为用生命为他们两人赎罪,一切便再了无牵挂。
那么他呢?
他怔怔地望着她,连哭都哭不出声,泪水破碎地奔流而下。
她以为这样他便不用再背负罪孽,没有她后从此便可以好好地活。可是她却忘了一件事~~~~
没有她的世界,她又要他一人怎么活?
“错了……这一切都错了啊!”皇帝震慑地望着这一幕,竟是努力了好久,才终于从梗塞的喉咙中挤出一点声音。
“本来就错了,早在二十年前你狠心害死柔福的那一刻,一切都错了!”君天翃愤恨地对他怒吼。
“不,不是这样的!”皇帝痛苦万分地摇头大叫,柔福临死前的眼神仿佛再度清晰地浮现眼前。
他知道那是错事!但当年母后一句话,却让他宛如着了魔,不晓得自己在干什么了!
母后说:“今天柔福能够回来,改天徽钦二宗也能回来!”
他只是害怕啊!好不容易才得到手的皇位,难道要让他再交回别人的手里吗?
不!绝不!为了保住皇位,他必须杀、杀、杀!
所以他听从母后的命令,决定处决柔福。他坐在法场之上,看见柔福最后一眼。可是她没有怨他、没有恨他,她只是用她那澄澈无比的眼眸,充满怜悯地深深望着他。
就是那个眼神,让他从那场血腥的梦中整个醒了过来。他如梦初醒,浑身冷汗地想大叫刀下留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刽子手的大刀已落下,艳红的鲜血喷洒成满天红雾。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宫中的,但是当他发觉,他已身处柔福宫。
婴儿白嫩的手脚在空中挥舞,那澄澈的双眸不知娘亲已魂归离恨天,还可爱地直直冲着他笑。
他的眼眶突然热了。那是多像柔福的一双眼!
母后说,斩草要除根。但他怎么还下得了手呢?他颤抖地伸手抱起了婴儿,将他白嫩的小脸贴在自己泪流满面的面颊边。
他感受着脸颊边婴儿传来的热度,心中登时下了决定,他要用生命来爱这个婴儿,他要将世间所有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他!
他把这个婴儿交给了最宠爱的苏贤妃,当成自己的儿子养大成人。
皇帝手指抖得有如风中残叶,遥遥地指着珣阳,干涩地对君天翃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他是你和柔福的儿子啊!”
君天翃像是突然遭电击,愤怒地跳起身。“你休在这胡说八道!我和柔福的孩子早被你害死了,哪可能活到现在?”
“我没有胡说。”皇帝头疼欲裂地扶着额头。“你仔细地看看他,便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君天翃半信半疑,眼神却惊疑不定地落向一脸死白的珣阳。他愈看心愈惊,他从未仔细地瞧过他,但如今一看,那眉、那眼……竟无一不像柔福!
“他……他是~~~~”君天翃的胸口仿佛被突然抽紧了一般,激动地上前了两步。
“他是你的儿子。”皇帝颓丧的声音再次替他肯定补充。
他的脑袋像突然昏了一样,他和柔福的孩子没有死?他的孩子没有死?
“珣阳!”他激动地奔向前,但珣阳却抱起袭月的尸体,漠然地往后退。
君天翃望着他惨淡如灰的面容,再望向他手中气绝的袭月,心情顿时冷透。得知亲儿没死的狂喜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波又一波的彻骨冰寒。
天!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二十年来他的心头一回从仇恨的迷雾中惊醒,这才发现他对袭月的所作所为,竟残忍得丝毫不下于当年的皇帝。
“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了。”珣阳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平板的声音从苍白的唇间流泄。
他是皇帝的儿子也好,柔福的儿子也好;袭月是柔福的女儿也好,皇帝的女儿也好。或许他们是兄妹,又或许他们根本没有关系,但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已经死了,而他也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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