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玳儿跌坐椅内。「她又还没进殿,哪来卦签呢?」一旁,小琲顿时也哑了。
玳儿忙不迭摊平纸张,几个歪斜且落位不正的黑字乍现。
"相助情,童感泣,不告而别,请见谅。"
于眠童字
「童姐姐她……早有离开的打算,但是……为什么?」
主仆两人剎那间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
此时,平家医馆内的气氛绝不下于裴家。
自一个时辰前,平颜被菩萨殿后巷的小乞儿搀回家后,平家夫妇的心情便是一场大起大落,他们想也料想不到,女儿好端端地出门竟会瞎着眼回来。
「颜儿,妳就同爹娘说实话,如果妳的伤是裴家造成的,那么爹娘一定会替妳讨回公道。什么在马场不小心中了宵小的毒箭而眼瞎,这种荒唐的理由娘不信!」云若芷一再伸手探向平颜的双眼,可是结果只是令她泪愈流愈多。
而一旁,平遥亦脸色铁青地静坐着。他盯着平颜毫无外伤却异常青瘀的双眸,沉痛思忖。
他不但怀疑平颜中箭的原因,同时也怀疑眼伤为箭毒牵染而起的可能,但是他固然有此疑虑,在面对自己女儿的固执性子时,他还是只能无奈叹气。
就在平遥叹气之际,平颜忽然软身自椅上滑跪地面,她以额抵地。
「颜儿妳这是做什么?妳的身子虚弱,这么做是想吓坏娘不成?」见状,云若芷连忙想拉起她,但她却不为所动,待她再抬起头时,眉心已泛红。
「颜儿不孝,若非颜儿固执己见,硬要进入山庄打探,今天也就不会害得爹娘担心受怕,但是……颜儿并不后悔。」
「不后悔!都伤成这样了,还净说这些让爹娘伤心的话,早知会这样,当初就该让妳爹上山庄将妳带回来的。」
平遥拉了云若芷一把,示意她先冷静坐下。
「妳的眼伤就连爹也没把握治得好,妳可晓得?」祖传的「扁鹊针法」固然高明,但如今毒性未明,痊愈的程度也就不能预料。
如果不顺利,她的双眼便有可能就此失明了!
「颜儿知道。」
「既然如此,爹只得一句话问妳,妳一定得据实和爹娘说。」
平颜点头,平遥接道:「妳之所以坚持走这一趟,为的就是想查出裴家延婚的原因,那么妳到答案妳所要的答案了吗?」
「颜儿找到了。」她回答得毫不犹豫:「裴家延婚的理由,颜儿能接受,颜儿和裴少庄主的确不合适,而且颜儿也认为,及早解除婚约会比一再延宕来得妥当。」
「解除婚约!」云若芷一下子又从椅上跳了起来。「为什么解除婚约?都这个时候了,妳还同爹娘说笑。」
「颜儿没有说笑,我是认真的,倘若这场婚姻注定会不圆满,那么固守约定又有何益?何况我的眼睛……不一定治得了,爹娘就算不为颜儿着想,也得为裴家慎虑。」她强撑着身子,只为劝服双亲。
闻言,云若芷好不心酸。「爹娘就是为妳着想,才更不能退掉婚约……妳别再说了,妳爹他一定有办法医好妳的眼睛的。」
由于平颜的请求来得突然,平遥一时也没了主意。他坐回了太师椅,脸上尽是心疼和忧虑。
他实在没办法一句话就改变她的后半生,但是他却更没办法忽视她话里的可能性。
如果他答应了解除婚约,那么她的终身或许就此遥遥无期;相反地,他若不答应,那让裴家迎娶一个可能终生失明的盲媳妇,无异于背信忘义了。
顿时,平家厅堂沉浸在一片啜泣与叹息中……凛冽的冬意半余月来与日遽增,连重云山庄压墙的巨松,一夜之间也白了枝头。
若说户外的冷风噬人,那么此刻裴颖风的书斋内,那凝滞的气氛更是骇得人寒毛直立,疙瘩直起。
书案前,那连续被召唤不下五次的管事,两道细缝眼连抬都不敢抬。
「这些就是你花了三天三夜找来的资料?」书案后,已回庄数日的裴颖风依旧一脸森寒,他盯住桌上一方薄纸。
「回……回少爷,小的能找到的,真的就这些了。颜童是个新手,只有这些个资料……实属平常。」他困难地咽了口水。
「不详的身家、不完整的经历……所有资料不过几行,你知不知道她连姓名都可能是捏造的?」
「这……小的不知道。」他瞄了前头一眼,却又被裴颖风即将破冰而出的愤怒吓得缩回眼。
「不知道!」裴颖风缩紧了拳头。「你晓不晓得你的一句﹃不知道』,就足以让我翻遍全京城?晓不晓得你你的一句﹃不知道」,还能让你丢了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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