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师父们已经准备好,您……可以进禅房了。」进入寺院,那随身的婢女与寺内僧侣打过招呼,请示道。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和小师父进去就行了。」依照惯冽,到了一个固定的禅房前,女子屏退了随行的人,只由一名寺内小僧领进禅房,而那小僧由内房取出物品放置在房前的供桌,就也随后出门。
登时,禅房内仅留女子一人,对住供桌上的牌位。
「你们……是不是在责怪我?」在安静好久好久,她突地迸出一句,那声调是忧伤的。只是牌位当然无声以对,所以她又跟着自问自答:「呵,那我知道你们是在责怪我了。」
说罢,她移步向前,拿下那令她苦笑的木头牌位,且开始端详,然而看着看着,她原本写着淡愁的眸子就也替上了一抹激动,那抓着牌位的手指更不自觉地出力——
「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我让师父替你们超渡,还替你们诵经,但是你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天天出现在我梦里?都那么多年了,你们真的该安息,该走了!」一阵疼痛自女子心窝深处窜出,纳并非从身体深处,而是从有罪心灵。
「匡」地,牌位自她松开的掌间掉至地上,让那等在外头的小僧忍不住探头。而向小僧示意无事后,女子将牌位拾起并随意拦回供桌,几乎不再睬理,就反身走出禅房,留下小僧一人善后。
「小姐,要回府了吗?」廊上,婢女问着那由房中走出且心思不宁的女子。
「我想一个人到寺外走走,其它人在寺里等就成。」未停步,女子往寺外方向去,等出了寺门再走上一段路,金莲小脚的她体力已有些不支,幸亏她时常驻足的凉亭就在前方不远。只是,在她来到之前,凉亭内已有一人。
山水旖旎,映照着古朴的亭榭一座,亭子内外,有人两名,虽未照面,却已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只是女子走进凉亭,并未搭理,直至那早等在亭中的男子先开了口。
「怎么不乘车过来?」视线自山色移到身后女子的身上,男子清朗的眼中多了一份怜惜。他走向女子,在她身前站定。
「短短一段路,不需要乘车。」抬眸,却掠过那嘘寒问暖的人,只是看住山中的淡淡烟岚。
「虽然这样,还是乘车才不会太辛苦。」自前朝以降,女子皆以小脚为美,但在他看来,却只是对女人的折磨,他心疼她。
睇住面有病色的男子,冷冷地说:「你就别管我了,我辛苦,你不也是。」
「不会,只要来这里,能看看妳,我的精神就更胜以往的任何一天。这种感觉……让我想到我们小时,一回我帮妳摘下树梢上的果花。」那一次,距今也有十数年了吧,但对他而言,印象却仍鲜明如昨,因为从树上跌下来所留下的证据,于今还像条蜈蚣般的爬在他腰上呢。不过就算会要了他的命,他还是会心甘情愿为她去做,只要她喜欢。
「那件事你就别再提了。还有,你也别再勉强,以后我来我的,你不必等。」再提往事,往往只会让她难堪且感到罪恶。
「如果要因为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的病,而忘了该要快乐、该要笑,那还不如此刻就没了呼吸。」说罢,他深吸一口气,许是心情影响,他并未如平常般咳嗽。「熔儿,如果我们能多点时间聊聊,那么再辛苦都值得,妳说是不是?」
说话时,他看着她的眸,是深情地、是毫无隐藏的。虽他的嘴里说只央求一点点时间,但实际上他心里却是无比地渴望时时刻刻都能见着她、和她一起……
只是,这毫无隐藏的感情对女子来说,却是个负担。「以后我们多的是时间见面,你来这里,根本只是戕害自己的身体,你快回去吧。」
闻言,目光忽地激动。「以后?那不同!」
「有什么不同﹖只要能见着面,那么想说话的时候就说话呀,就像平常一样,我们平常……」抬眼,看见他痛苦的表情,她竟噎了口。好久,两人就这么相望着,直到女子先别开眼。
见此,男子也将视线调向它处,幽幽说了:「再过几天,大哥他应该会回来。」
「真的吗?谁来的消息?」再回眸,女子眉间的困窘竟已散去,她极惊喜。
「昨天家里收到他的信。」
「信?那是他自己愿意回来了?这响应该不会再走了吧?」那人属风,经年在外,回杭州有时可以一年半载,有时却只有短短数日,连她想见他一面都难,也许……说她自长成大姑娘后,便没再正面瞧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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