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王书(6)

2025-10-07 评论


「还说!」闻言,执着细竹的手又再度高举。

又要打了?每回被她的爷爷抓到她开溜,都是这么一顿打的。抬着脸,她绷起全身肌肉,准备迎接那疼痛。只是……

咻地,竹枝是落下了,可却不落在她身上,她疑惑地抬眼看着那面无表情的老人。

「看在锅里的东西没烧坏,我先饶妳这次,下回妳再犯试试。」放下竹枝,老人睨了眼砂锅,而后将手往身后一背,便转身往屋外走去,只是当他就要出门之际,却又传来一声:「于月,如果妳当真这么闲,那就把那些多出来的时间用在祖传的谱子上,那样会比妳到外面和男人厮混得好,要晓得,灶君只挑和食物有缘的人,妳该珍惜。而且,我的时间不多了,在妳找到懂得妳做菜的心的人之前,妳该不希望我死不瞑目吧﹖」

哇,死不瞑目?又是这句令她浑身难受的话!

只是丢下话,老人驼背的身影,就也消失在门外。所以对着门口,她也只能一个人吶吶道:「每回都灶君灶君、菜心菜心的,我哪时跟谁混去了?我不过是想喘口气。况且我也不是很会做菜的于月,于月她早在十一年前……就没了,我是于阳,爱吃东西、力气很大的于阳啊,您怎么老搞不清楚?」

天晓得,这些话她已经说过了几遍,但她的爷爷却似乎没一次将它听进耳里,放到心里。

以前的爷,爱喝酒,虽然每次喝醉了难免会将她和于月认错,但失去双亲的她俩毕竟是他一手带大,所以最后他还是会笑着更正过来。可,自从于月死后的那一年,他这毛病好像又变严重了,或者,该说是他像彻底变了个人。现在的他,虽然一滴酒也不沾,可也从来没一次认出她来。他似乎只记得督促她、要她学好灶房里的事,其它的,诸如她的心情,他好像一点都不关心,就好像除了做菜,他和她已经不带任何关系。

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现在的爷,究竟还是不是那个情愿自己不吃东西,也坚持要喂饱她和于月的那个爷?

「咦?啥味道?糟糕!」原本还心酸着,可眨眼,于阳又立即回过神来,因为锅里的食物已传来些微的焦味。

一急,忘了拿湿布垫手,她便忙着搬起仍在灶上的砂锅,而等她被锅耳的高温烫得哇哇叫的时候,也已不能放手。所以她只好忍着痛,迅速将那砂锅摆上一旁的大圆桌。滋!

「烫死我了!」等锅一落桌,她就连忙缩回手,且往水缸里浸,眼看两只手掌在水里变得愈来愈红,红得像沁血,她这才想到那放在柜子高处,能马上止痛烫伤药膏。

于是,手离了水,人也走到柜子边路起脚想拿膏药。

「啊——鸡跑了!」岂料这时灶房外头有人叫了。那声音是府里十三岁的书僮,以往都是他帮忙杀鸡的。而这下,鸡跑了﹖

「啥,真是倒的什么楣!」她的手虽然痛得要命,但是鸡如果跑了,结果只会比这个更惨。不管手,于阳马上跑出了灶房。在看见杵在鸡笼边那手里还抓着把身刀的少年,她忙问:「鸡呢?」

「飞了!」

「飞了?飞到哪儿了?」她抬头看看墙,又看看樯外拍困。

「屋顶上。」书僮指着四人高的屋顶。

「啊?」望向屋顶,她虽未看到那临死逃脱的鸡,不过却看见从上头飘下来的几根鸡毛。「你是怎么抓的鸡啦!故意松手的吗?」忍不住,回头凶了书僮。

「阳姐姐,我没有,我不过是拿刀从鸡脖子上一割……」

「割?脖子断了的鸡还能飞?你以为我笨蛋呀!以后从砍一只鸡五分钱,降到砍一只鸡三分钱!」这小子是贼在骨子里,只有她瞧得见。

「阳姐姐,我说的是真的!」蹙着稀疏的眉。

「三分钱,没话说。」又抬眼看着屋顶,心想,这下可好……

「三分钱?三分钱我买饼塞牙缝都不够咧,好个死姑婆……」撤下无辜的表情,书僮兀自低头嘀咕。然而,他未料于阳耳力拔尖。

「你说什么?」回过脸,她瞪住嘴皮仍动着的书僮。

「嘿嘿,没!三分就三分。」摆摆手。

「哼!」不理会书僮的嘻皮笑脸,于阳的视线开始在极高的屋顶和一旁的围墙之间游移。嗯……如果拿椅子爬墙,然后从墙爬上屋顶抓鸡,应该可以吧﹖她盘算。片刻,她当真从屋里搬来一张木椅,搁在墙边,且对书僮说:「过来帮我稳住椅子。」

「稳住椅子﹖妳该不会想爬墙吧?」走到于阳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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