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们试图合围,以人数击杀这个可怕的无名敌人。但是无论他们如何包夹、偷袭、冲击,那美丽而残忍的刀光始终像最黑暗的梦魇,将死亡的风吹进他们的身体。
撕裂、切断、粉碎……
当凶徒们发现合围根本无效,只能加速死亡的时候,选择了四散而逃,然而,追逐而来的刀光让他们连逃跑也不可能做到。
一刀,一颗人头。
最后一个凶徒策马奔出十余丈后,一道闪电带着死亡的尖锐呼啸而至,穿胸将他钉在地上,长长的一声惨呼之后,战斗戛然而止。
飞扬的尘沙慢慢飘散,此地已成修罗屠场,尸盈遍野,血流成河。
仇无涯不说话,也不动,只是垂着头,静静地站着。浣春强忍着刺鼻的血腥,跌跌撞撞地走向他,好几次都差点被横倒的尸体绊倒。好不容易来到他面前,仇无涯却先开口了。
“你知不知道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太平静,平到没有办法听出高低起伏。
浣春摇头,从胸口到喉咙都在翻江倒海,心里也奇怪自己为什么居然还能站住不曾倒下去。
“他们是薛克汗派出来为匈奴搜集粮草的前锋队。而他们所杀的,是弥族游牧迁移的普通牧民。”他还是不看她,垂着的双手已悄然紧握成拳,“匈奴人搜集粮草,向来杀人如麻……对待敌人也如此,敢于反抗的更是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声音低下去,低下去,终至沉默。
她的心狂跳起来,呼吸一阵一阵发紧,即使在沙漠中遭遇流沙的生死时刻也不如此刻恐惧,恐惧不是因为鲜血、尸体,也不是因为一群群从空中急掠下来扑在尸体上争夺撕抢的秃鹫,而是因为仇无涯那异样的平静。
仿佛有深不可测的陷阱在前方等着她,只要一失足,便是万劫不复。她从中窥出了命运的冷冷嘲讽,恐惧来得那样强烈,她觉得全身都在发抖。
他抬起头,眼中是她熟悉的冷锐与憎恨,箭一般刺穿了她的心。
曾经相信的幸福,碎得这样轻易,比梦幻还短暂,比水泡还脆弱……
眼前的视线迅速变暗、变窄,天空剧烈地晃动,脚下有深渊裂开,将她吞噬……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处空旷的原野。天际一片血红的云霞,风带来远远的血腥味道,让她强烈地想吐。
“再喝一点,你脱水很厉害。”水袋递到眼前,仇无涯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冷冷的淡然。
她抬起头看他,头脑还是昏眩的,“哪里来的水?……”
“弥牧民带的,我把他们埋了。这些水和食物足够我们走到绿洲。”他把水袋塞到她手里,起身走到一边,“我牵了两匹马,你喝完就上路。”
水,仍是带着一股动物的骚味,她清晰地尝到里面的苦涩。
昨日的一切,来得骤然,去得仓皇,连回味都来不及,便已散失无踪。
咬牙喝完一袋清水,恶心感徘徊不去,昏眩却渐渐轻了。她挣扎着站起来,仇无涯先走,浣春跟着,只觉那身影已离自己极远极远,虽然咫尺,竟似天涯。
此刻……
“彩云姑娘,快尝尝这道烤全羊,真正的西域风味。”化名“巴勒”的倒霉师兄白牙殷勤备至地向俏脸紧绷的佳人献宝,讨好的笑容都快僵在脸上,佳人仍旧不理不睬,只赏来两枚又狠又冷的白眼。
“彩云姑娘,我知道你担心安顺公主,可是也不能不吃饭那……”
“强盗!”
“你听我说嘛……”
“骗子!”
“唉,这真的不能怪我,我也是受害者啊……”
“滚出去!”
“呜……”白牙耷拉着头,丧气地走出帐幕,只恨不能把罪魁祸首抓来痛打一顿,抬跟就看见一个大汉远远奔来,“白牙大人!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什么?”他一把抓住来人,心头七上八下直打鼓,千万别是找到无涯那小子的尸首……
“找……找到王子留下的标记了!是朝着焉支山的方向去的!”可怜的报信人差点给他勒得背过气。
焉支山……那可是匈奴王廷的方向啊……
白牙几乎要仰天长啸了,难道无涯那混蛋惹的麻烦永远没个头吗?啊啊啊啊……日落时分,仇无涯停下马,在一处石岗背面扎下营帐。
从弥牧民的遗物里取来的小牛皮帐篷充当了屋舍,这是自从两人迷失在沙漠以来,第一次不用仰对夜空入眠。
仇无涯熟练地支好帐篷,又一言不发地去砍了一大捆干枯的红柳和沙漠荆棘,在帐篷前生起一堆暖融融的篝火,自己却爬上高高的石岗,抱着弯刀坐在清冷的夜风中怔怔出神,浣春则依偎着火堆,默然拨弄琴弦,三两声曲不成调,满是曲折凌乱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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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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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述他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