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中,不是没有宵小之辈摸上门来欲行不轨,每次总被卿别量一手训练出的丫环们击退。来人武功或有胜过她们的,却苦于她们精于联击之术,一时半会不得脱身,即使击退她们,也早惊动了京师巡捕。几次下来,采花客成了阶下囚,再无人敢意图不轨。
她亦暗知,京城巡捕是受了何人指令,在她的居处之外,加设岗亭。
在她初到京城不过月余,擒下第一位登徒浪子之后,她遣人送厚礼至巡捕房致谢,当时送礼的卿祥回来时曾道,那捕头含糊提及,上头有令,要他们对冯府严加保护。
若在面圣之后发生此事,她会猜想是由大内下达的命令。然而当时她初来乍到,并不曾进过宫,除了那名暗中送来各式礼物的神秘人物外,她再想不出第二个有心人。
凡此种种,她点滴在心、暗存感激。
因而,容容宽心让他伴她上路,是信他。她默许此事,不但决意给他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亦是给自己机会。
这世间,若还有人可令她动心,舍乔璇更有何人?
填饱肚子,自告奋勇收拾完残局后,卿婳儿“视死如归”般毅然道:“我们走吧。”
呜,可怜她的脚。
好在本朝缠足之风虽日渐普遍,却不曾荼毒到她身上来。这一点,该归功于赶跑了两个向她父亲提出要替她缠足的嬷嬷,并打伤三个已经拿了布条晃到她面前的仆妇的卿别量。
只听说缠足会非常之痛,才不管什么“大家小姐不缠足成何体统”的大条道理,拿根棍子护在妹子身前,连继母大人苦口婆心的劝说都听不入耳,对她的“爱之不适足以害之”之辞,还回以“女儿不是你生的,你当然不心疼。”,堵得卿夫人从此不敢再提缠足之事。那一年,她六岁,卿别量十岁。
纵使之后,旁人对她的天足皆投以异样的目光,冯子健更曾以此大做文章斥她为卑贱下女,她仍感激兄长当日的护卫,至今日更甚。
早前看那些闺秀小脚伶仃,行不得两步便歇上好几回,她已暗暗庆幸。这一趟远游,更令她深刻体会到天足之便。天高地广,三寸金莲却只能局限于方寸之地,相形之下,那些风言风语实是不关痛痒、微不足道。
若当日三丈白绫上了脚,今日她只能在山下徒叹,休想上得山来。
不过活说回来,虽说她的脚很耐走、又穿着轻便的马靴,这半日下来,也已是吃尽苦头,也怪不得她一看高耸入云的山峰,便将绝丽的俏容拧作苦瓜脸,再顾不得形象了。
乔璇笑觑她深蹙愁眉、宛然西子捧心的美态,背起行囊,迈出亭子,然后伸出左手,缓缓递至她面前。
换作初见卿婳儿时,给个天作胆他也不敢这样放肆地伸出手来。
然这一路同行,遥远的距离缩成咫尺,看着卿婳儿的嗔容喜姿,感受她的情绪转变,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化为活色生香的尘世娇娃,由高不可攀变成触手可及。卿婳儿,已不再是虽无比美好却虚无缥缈的梦想,而是真实存在着的,令他倾心恋慕的一名异性。
卿婳儿讶然抬眸,看进他眼中真挚的关切,红潮轻晕上不施半点脂粉的玉颊,艳化为娇蕊,抬起雪白晶莹的素手,轻轻放入他修长温暖的手掌。
执子之手……
想起花烛夜,那男子携手并肩,笑语温存……
似乎察觉她的低落,乔璇牢牢握住手中的纤掌,微微使力,卿婳儿轻呼一声,娇躯斜斜前倾,稳稳落在上一级石阶上。
相伴偕行,蜿蜒山道虽然漫长,却似不再崎岖。“四海客栈?!”
倚着乔璇掌中传来的源源不绝的暖流之助,只用了三个时辰便爬完了更难行的另一半山路,且毫无倦意的卿婳儿脚一落定,便因这渺无人迹的泰山绝顶上竟出现了这“邪异门”连锁客栈的招牌而傻眼,与乔璇面面相觑。
四面怪石嶙峋、林木葱葱、崖壁陡峭,那一排崭新的小木屋上煞有介事地悬着“四海客栈”的牌匾,附赠两个大红灯笼迎风飘摇。灯火通明的大厅昭示着万物之灵的存在,完全颠覆世人的认知。
一年到头都不一定凑得齐手指头那么多个游客“到此一游”的玉皇峰顶,连鸟儿都未必肯在这里筑巢,标榜“绝不做赔本买卖”的“邪异门”,竟会浪费人力财力在此开间铁定没有油水的客栈?
世间常识,果然不可用于风姓男子身上。
难怪在山下客栈,乔璇托店小二代买帐篷被席以备过夜之用时,那小二一脸诡笑,直言无需费事,要他们轻装上山,想是早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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