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纶满腹的书呆子认死了她失贞,于是她的不肯自了便是不知羞耻。
是不是,守礼,同时便代表着迂腐呢?书生卫道,顺理成章,似乎也不能怪冯子健如此对她呢。
然而,能怪她吗?
只是冯子健的态度太过伤人,逼得她不得不没法自保。
她闭上整夜未合的美眸,沉思片顷,怜惜的目光落到嗜睡如命却寸步不离的小丫头身上、“容容困吗?”
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处于警备状态的卿容容精神好得吓人,摇头道:“小姐歇歇吧。”
贝齿在失色的樱唇上轻顿,卿婳儿黛眉微蹙,下了决心般道:“容容上街去替我抓副药来。”
卿容容探探她的额,慌道:“小姐哪里不舒服吗?”
卿婳儿压下她的手道:“我很好。嗯,你想办法换身男装,再化点妆,别让人认出你。”
卿容容奇道:“去抓什么药怕人知晓?”
卿婳儿没有一丝血色的玉容露出一分令人心碎的凄怨,轻轻道:“我岂能在这种景况下为他生儿育女?”
卿容容吓了一跳,道:“小姐要打胎的药吗?”
卿婳儿惨淡的娇颜溢出一丝笑意,用梳子轻敲她的小脑袋道:“为何容容这么傻的?有人这时候打胎的吗?打什么胎?”
卿容容差点搔起头,不解地道:“那又是什么药呢?要到哪里去抓?”
卿婳儿俯下身,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听说青楼女子常有服用一种草药,以免怀上孩子,容容扮成男人去逛一下妓院吧。”
卿容容骇得瞪大眼睛,奇怪地道:“小姐怎么知道的?”
重点是,为什么小姐知道她不知道?这些市井小道,怎都该是她懂得的多吧?
卿婳儿将玉指压在香唇上,做出“噤声”的动作,才轻声道:“你忘了乳娘原本是什么人?”
卿婳儿的乳娘,原是青楼出身,从良五年后丈夫去世,一人无力抚养幼子,只好给人做奶妈以赚取生活所需。
卿容容省起,明白的“噢”了一声。
卿婳儿想了想道:“青楼太乱了,你先到药铺去问问罢,也许多花些钱便可配到药呢。”
*9*9*9
她很听话。
穿了套个子瘦小的小厮的青布衣裳,把眉毛加粗得像两条毛毛虫,卿容容走在路上,浑然不觉旁人指指点点的注视。
她的样子,太奇怪了。只是那粗得无人能及的怪眉便够引人注目,偏偏又是生在一张唇红齿白的嫩脸上的。
在众多怪异的目光下,她截住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大爷问路:“请问大爷,城中最好的药堂怎么走?”
长得便像个老好人的老头子眼光扫到她的怪眉,自己的眉毛不可抑制地跳了一下,再一下,这才答话:“我们这里最好的药铺是‘采善堂’,你往前直走两个路口,朝右拐再走三个路口,再朝左拐走一个路口,右拐走三个路口,再左拐……”
她记住的,只有“往前直走两个路口”。
卿容容耐心地听老人详细地说完路径,扮出恍然大悟的感激模样:“原来这么走呀,多谢您老人家了。”
未变声的女音被当作童音,与娇小的身材勉强搭调,那两道大号毛笔拖出的弯曲长虫却非常刺目、老人看到她的眉毛,自己的眉毛忍不住又跳两下,干笑道:“不客气。”
“往前直走两个路口……”卿容容默念着惟一记住的一句,在第二个路口张望,然后的向左还是向右拐呢?
“到‘采善堂’的话,向右拐。”
咦?
卿容容回头,清朗的女声似乎发自她右后方的位置,一个儒生打扮却一眼便可看穿其性别的女子朝她颔首示意。
她的改装本领比她还差。
卿容容偷偷得意了一下,隐隐却记起说书先生讲的江湖逸事中似乎有人正是这么打扮的。
白衣儒巾,青藤药箱,男子装束,女儿娇媚棗
黑色毛毛虫底下的一双秀目陡然闪了起来,她将那劳什子“采善”“采恶”丢到脑后,冲到她面前,紧张地边四下张望边压低嗓音问道:“请问这位姐姐贵姓?”
对方配合地压低声音,轻声道:“小女子复姓欧阳。”
卿容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传奇中的女子,兴奋得声音都沙哑了地道:“欧阳子夜?”
白衣女子微笑点头,学她方才的样子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无人注意,放心地道:“正是。”
欧阳子夜!
呵,如雷贯耳。
卿容容也不管人家是否看出她是女子,两眼放光地抓住她的衣袖求道:“欧阳姐姐去见见我家小姐好吗?她一直都很想见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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