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莫非问题出在绑他的绳索?端木恺勉力举起手来看,果然看见手腕一圈红肿,曹仁在绳索上动过什么手脚?“我说南北口音有异,他们其实在叫我‘闩子’,门闩的闩,我就叫那名儿。”
“你真爱说笑。”不好,他脑门发晕,觉得全身直往下坠,曹仁用的究竟是什么药?飞霜在心中嘀咕:如果让你知道我是雪飞霜,那才是在说笑。口里则应道:“你既然还能谈笑风生,骑马便绝无问题,哪,上马吧。”
“上……马?”现在竟连视线都跟着渐渐模糊起来。
“是啊,”她指着一匹壮硕乌亮的黑马说:“特地为你准备的,上去吧,看你要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放走了我,你不怕曹仁追究?”
“那是我的问题,你只管走得远远的,再不要……”什么?再不要回头?她是要这么说的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话还在喉中,便觉得哽咽?为什么会满心泛酸?“再不要被曹军捉了。”最后飞霜只低声说了道么一句。
端木恺几乎是拚尽了所有残余的力气,才终于攀上马去,却仍藉着趴伏在马颈背上的动作,跟飞霜说:“我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么,闩子姑娘,一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但你的恩情,我端木恺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他没有机会把话说完,因为在两人背后突然响起一片混乱的叫声。
“那个吴囚脱逃了,快。快搜。”
“他中了将军特制的蒙汗药,一定跑不远,大伙儿快四处分头去找。”
“把那两个蠢才给我叫醒,该死的,这么重要的囚犯也给看去了,还要命不要?”飞霜霎时乱了方寸,她原本是想放走端木恺后,再算准时间反绑自己,然后与醒来的那两名士兵串供说是端木恺先制伏了来探挸吴囚的她,再以其为人质迫使他们两人就范,相信为求脱罪,他们一定会乖乖照她的意思去做才对,谁晓得事迹会提早败露,这下可怎么办才好?不管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飞霜反射性的动作是推了已在马上的端木恺一把说:“喂,你快走,其他的交给我来应——”不料原本应该端坐马上,然后扬长而去的端木恺,竟差点被她这一推给推下马背。“寒衣。”惊骇当中,她冲口而出道。
“闩子,看来你……得继续送我了,”端木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惊慌失措的她给拉上马去。“抱紧我,我……我恐怕……支……支持不……住……”双腿用力一夹马腹,训练有素的它即立刻往前奔跑。
“可是,你……我……”从后头抱紧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至少不让他落下马去的飞霜,当真是有口难言。
“回……回鄱阳湖畔,烟水亭……公瑾帐处……”这回他可是真的没有力气再把话给讲完了。
“喂。寒衣,端木寒衣,端木恺。”飞霜岂止觉得事出意外,眼前的情况简直就令她不知所措,外带气急败坏,她上辈子究竟曾受过端木恺多少恩情?或者曾对他造过什么孽?这辈子得这样还他。
经过数日的奔波,飞霜终于把端木恺给送至鄱阳郡,但因他体力耗损过剧,非但旅途中昏迷不醒的时间要远远多过于神智清明的时候,让飞霜几乎要撇下他,都因不忍心而宣告作罢,就连进入周瑜的势力范围内,觉得自己对“丈夫”已经算是仁至义尽的她,也没有因为“运送”他这个“大包袱”回来,而得到任何礼遇,反倒因为端木恺在彻底放松、昏睡过去以前的一句:“她是曹仁的……”甚至没有讲完的话,而被监禁起来。
“喂,有没有搞错,我可是送你们中郎将回来的人,你们不犒赏我已经很过分了,居然还……”一路下来,其实也已疲累至极的飞霜,简直无法相信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待遇。“果然是吴人多诈。”
“死丫头,你在嘀咕些什么?”门外的人回应道。
“你叫谁死丫头?”
“你呀,曹贼的同伙。”
“住口,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乃——”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你有什么话,还是都等中护军回来再说吧。”落下锁后,那个人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被关在房内的飞霜忍不住伸手拍了拍疾速跳动的胸口,幸好刚才他出口打断了自己的话头,不然谁晓得她接下来会迸出什么话来。
我乃你们那位扬威中郎将的救命恩人?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之所以没有进一步整治她,只因为如今端木恺尚未清醒,觉得不宜擅自处置她而已。
我乃端木恺的妻子?不反而惹来一场讪笑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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