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昭阳冷冷笑了:“真奇怪,他那人究竟有什么魅力,可以让每个人不悔不疑的为他牺牲?宝妃可以为他糟蹋身子,你也可以为他舍命而死……他真的值得你们牺牲若此?”
“他值得!他是凤中之王,注定了要做人间的帝王!”荆不弃神色认真专肃,“不仅我可以为他自绝,连你父亲君之谦也可以为他刎颈而死,一切全是为了成全他的千秋霸业。”
“锵”一声,君昭阳手中的酒坛落了地,碎成片片,坛里香浓的药酒流了一地。
“你说什么?”她惨白了脸,直着眼儿,紧紧盯着荆不弃,身子剧烈地抖颤起来,“什么叫做我父亲也可以为他刎颈而死?这是什么意思?”
荆不弃叹了口气,道:“我本不该说,这秘密该紧紧地守住——可我不能让你一直误以为六皇爷是你的杀父仇人。他太在乎你,而你若一心想着报仇,迟早会坏了六皇爷的大事!”
他望着君昭阳,缓缓道:“你父亲君之谦不是六皇爷杀的,他是自刎而死!”
君昭阳呆若木鸡,身子颤巍巍地抖,一脸茫然与不敢置信地望着荆不弃。
“我说过,六皇爷曾花了几年的时间暗访民间,网罗义军,而君大人便是受凤翔皇子感召,决心起而抗暴的一支义军首领。可惜君大人想造反的事不知如何竟走漏了风声,传到皇上耳里,皇上开始对六皇爷起了疑心,要六皇爷领军屠城,并提回君之谦的项上人头,以示忠诚。”荆不弃叹息道,“那时六皇爷羽翼未成,各地义军尚未整合成功,绝不能让事机败露,如果君大人不死,就难以消除皇上和太后的疑心。于是六皇爷写了一封亲笔密函要我带去给君大人,信中明言了如果要推翻泓帝,建立中濴新的皇朝,就必须有所牺牲……”
君昭阳紧咬着下唇,一股冷意从心底直窜上来,胸中湃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恨与怒意。
“君大人看了密函之后,毫不犹豫地割下了自己的首级。因为他深信凤翔皇子必会是个明君,必能重建中濴这个原是繁荣与富庶的美丽国家——君大人是为了中濴而死,为了让中濴产生新的帝皇而死!他临死前,说终于看到了中濴的光……”
荆不弃望向君昭阳,一字一字道:“而凤翔皇子,就是那道光!”
“所以我阿爹该死?”君昭阳凄忿地笑,眼中泪光漓漓,却强忍着不落下来“凤翔皇子虽不杀伯仁,可怕仁却是因他而死,与他亲自动手杀的又有什么两样?为了建立他的凤翔皇朝,为了不让太后和皇帝疑心,他可以毫无愧疚之意地牺牲我阿爹?”
“一将功成就注定万骨要朽。这些年来,民间起义,死了多少人?牺牲的又岂只是一个君大人?”荆不弃沉重地道,“君姑娘,我知道你怒、你恨、你不平,可你要想想,一切全是君大人自己心甘情愿;他是为了中濴而死,又岂会希望你抱着仇恨过一生?”
他对着君昭阳,语重心长地道:“仇恨是一把两面刃,外刃虽可伤人,内刃亦能伤己。君姑娘,我相信你对六皇爷是有感情的,在你恨他、伤他的同时,不是也在伤害你自己?”
君昭阳的眼泪终于决堤,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宣华池,她不敢回顾,惟恐怒意转深;不敢前瞻,惟恐悔意神伤。对凤翔皇子这个人,她爱也不对,恨也不对,老天爷究竟跟她开了一场什么样的大玩笑呵?
而他明明不是她的杀父仇人,却眼看着她在爱恨情仇里挣扎,不肯告诉她真相,不肯伸手拉她一把
她恨恨地将下唇咬出血来——他分明是在愚弄她,她断然不肯原谅他!
她负气而憎恨的乱走乱闯,内心思绪纷乱,百感交煎,只想找到凤翔皇子,好好问个明白,为什么如此愚弄折磨她?
白色花瓣随着清风,飘到了她脸上,她拈起那玉般残瓣,是琼花,原来她竟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琼苑。
一阵喘息的吃语声隐隐从纱缦飘拂的风竹亭中传了出来,断断续续,似叹若吟的声息让她听得汗毛直竖,一颗心怦怦狂跳了起来。
那声音,好像宝妃啊!
她身子颤抖,哆嗦着,不知浑身那一阵阵的战栗究竟是寒冷,还是油煎般的热?她一步步缓缓走向了风竹亭。
亭子四周的纱缦被微风吹开,然后她看到了,云发蓬松,酥胸半露的宝妃,正双颊桃红地躺在凤翔皇子怀中。
宛似五雷劈心般,一股拧心绞肠般的痛穿透她的心肺,痛得她必须弯下腰去,才能呼吸喘气。
她的到来,惊动了正在亭中纠缠的两人,凤翔皇子抬起头来,和君昭阳眼神相接,两人眼里,都有动魄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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