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关中名声最坏的女子。
自从四年前与她的表哥——观海山庄主人倪夙潮——解除婚约后,她就背负着“弃妇”的丑名。倪夙潮被称为“关中之神”,他的妻子刘小莫有“关中第一才女”之称,两人的结合虽也有些风风雨雨,但仍是关中津津乐道的佳话,倪夙潮弃环秋而就小莫,在外人眼中便理所当然。
十七岁时的这纸婚约无疾而终,从此她的身价跟着一落千丈。四年来,她爹为她找对象的条件一次次降低,嫁妆一次次提升,近来活像是贱价拍卖般,但仍然流标。
流标倒好,她乐得轻松自在,反正天下男人虽多,既然仅有表哥能让她看得上,嫁不着喜欢的人倒不如不嫁,只是爹娘不顾颜面地对外求亲、对内逼婚,令她心烦至极。
环秋甩了甩头,气闷地吁了口气。
爱过一个堪称天下第一的男人,教她如何再将其它男人放在心上?
观于海者难为水。身为观海山庄主人的表哥,本身可不就是那浩瀚无垠的大海,教她再也难将身旁的污水清水看在眼里。
偏偏,那海可不是兼容并蓄,来者不拒;弱水三千,他只取刘小莫一飘饮,气煞一干“闲杂水等”,包括环秋。
怪表嫂么?不。刘小莫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连环秋都深深倾倒于她的丰采,心生仰慕,在思想上进而受到她的影响,跟着活络、反叛起来。
也只有那独一无二的才女,才配得上她那举世无双的表哥吧?环秋的释然仍带着点怅然。
他们也曾力图为环秋挽回名声,不过她并不介意。一次次的退婚令她从默然到漠然,令她的闺誉雪上加霜,更令她习以为常。
当一件件外人眼中天大地大的事情,陆续因着她而发生,如果没有习以为常的本事,教她如何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环秋又喝完了一壶茶。她摇晃着倾斜的茶壶,试图将最后一滴茶水送进杯里,奈何滴水皆无,只得放下空杯子叫了店家,再要过一壶,无言地继续灌。
如今,是吹绉多少池春水,都不干她底事。
“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消息……”一个故作神秘的声音自邻桌响起。饭馆、客栈乃是非之地,多的是无聊碎嘴人,环秋意兴阑珊。
“听说袁家这次又被退亲了呢!”又是刚才的碎嘴声音。
话题竟与她有关!环秋赞叹消息之快。她也是刚刚才从家里得知的呢!原本少得可怜的好奇心,终于稍稍被挑起那么一丁点。
“这回是哪家公子?”
“西宁街张公子吧?”
“不对,应该是凰束街李公子,张公子不是上回就退掉了吗?”
“我说是南基巷林公子。李公子条件好,怎会看得上袁环秋那老姑婆?”
“不会吧?那姓林的痨病鬼也配称公子?”
一场混乱开始了。
环秋平日深居简出,偶尔会出来喝茶透气,露面的机会并不多,即使出门,也不带随身侍从仆婢,衣着也寒酸随便,绝少人知道袁环秋的真正模样,加诸她身上的形容词便越来越难听,才导致今日的局面。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三姑六婆,三公六伯,居功厥伟。
“这是第三十回了吧?”
“才十八回而已啦!”
“没那么多也没那么少,二十五?”
“而这袁环秋竟然还有面目活到现在?”
环秋忍不住笑了赴来。她有多久没笑了?这些人竟令她突然有大笑的兴致,她的家人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感激他们的碎嘴,感激他们让她绽露久未现世的笑容。
她好头好脸,为何无面目活到现在?环秋不自觉地摸着右脸颊。
“她今年又是多大岁数了?”
“二十八吧?老姑婆一个。”
“我看不只吧?怕有三十了。”
“反正袁家财大势大,她迟早嫁得出去啦!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男人倒霉而已。”
“谁都可以倒霉,反正只要不是我就好。”
“其实看在嫁妆的份上,我倒想娶她,反正只要娶回家供着,另娶几个妾补偿、补偿,也挺划算的。”
“得了吧!袁环秋再没人要,袁家还是会有最起码的要求,一般小老百姓想娶到她委实也不容易。你呢?就别作发财梦了。”
“唉!有钱真好,再丑再怪也有人要。”
“嘿?别扯开话头,我半个月前跟你赌这桩婚事不到一个月会吹,我赢了,五两拿来。”
接着又是一阵催讨赌债的混乱。众人七嘴八舌,争相报着自认灵通的第一手消息。环秋在一旁几乎将茶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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