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雪情焰(13)

2025-10-07 评论


夏日午后的豔阳毒辣,亮晃晃地照花了她的眼,循着小径来到枫林之外的溪畔。清澈可见底的溪水,成群的鱼儿悠游着,凉凉的水声为酷夏驱走了些许恼人的黏热。

溪畔的大石上,坐着一个头戴斗笠,身着斑斓彩衣的老人身影,他手握着水菸斗屈腿垂钓。

骆冰彤缓步走到老人身旁坐下,望着粼粼的水面,轻唤一声,「师父。」

萨喀尔德长老吐出了一个菸圈,「妳回来了。」语气乎淡得像是她只是出外旅行了数日。

苍劲的手一使劲,甩起一条仍挣扎不已的溪鱼,见鱼一离水,他手指一弹,鱼马上随着断线掉回溪里,奋游逃去。

她的喉咙突然像梗了石块般,沙哑地道:「我……我回来了。」她悄悄敛下眸子,忍住眼中的酸涩。

萨喀尔德长老收回钓竿,重新绑上鱼饵,两人默然无语,天地间只有枝头啁叫的夏蝉和着凉凉的流水声。

「日头毒辣,别晒伤了。」大草帽陡地盖上了她未遮饰的头顶。

瘦弱的身子轻轻一颤,认出了这是她以前每次陪师父垂钓时惯戴的草帽,那是师父亲手为她紮的。自八岁那年拜了师,他每年总会亲手为她紮上一顶,其间从没有间断过。

师父对她的情,从未间断过;而她对师父,却自私地中断了五年的联系。

她颤抖着从草帽的阴影下悄悄淌下了两行泪痕,滴落人如镜的水面,漾出圈圈涟漪,扭曲了倒映的身影。

萨喀尔德长老不语,只是伸出满是皱纹的大掌,轻轻拍了拍她膝上颤抖交握的小手。

这孩子,冷淡的外表只是一种保护色,心里其实比谁都空虚得教人心疼。

掌心拍到她手上大大小小的瘢疤,雪白长眉下的利眼扫过一眼,摇了摇头,「妳蛇毒积得太多,长年来一层堆一层,直到如今,难解了。」她现在只剩下一身的傲骨在硬撑了。

湜儿一回来,就被武亟捉着四处献宝,也带来见过他,从湜儿口中,他多少也知道之前他娘是怎么靠着自身餵蛇,以毒血攻毒的压下他先天带出娘胎的赤炼火蛇蛇毒,以致他才能撑到有「龙鲤鱼」的内丹解毒。

湜儿那孩子苦,可他娘更苦啊!

骆冰彤低敛了眸子,任泪水扑簌簌滴落,她自幼习毒、练毒,岂会不知?

垂泪的唇边却挂着一抹笑,「师父不觉得我将湜儿照顾得极好吗?」当年,她没有别的选择,这是唯一能救他性命的方法。

萨喀尔德长老哼了一声,「别交给那个小混蛋带,对他会更好。」武亟那个混小子,只会把他带野了。说完,他又嗒啦、嗒啦地抽起水菸斗。

垂眼看着水中悠游的鱼群,「除了师父和师兄,我无人可讬了。」积毒深沉入骨,她的时日……下多了……「闇冥呢?」

骆冰彤微微僵直了身影,不答反问:「他真能讬?」

萨喀尔德长老不语,只是又伸出大掌拍拍她的手,手背却承接了两滴绽开的泪花……***

师徒重逢,纵是无语,心中也是起伏难安的。

骆冰彤伴着萨喀尔德长老,整个下午就与他并坐在溪畔垂钓,两人皆少言,慢慢地拾回旧日相伴的记忆。

夕阳西下时,一老一少提着鱼虾走在红霞中,回到萨喀尔德长老独居的红瓦屋内。她为师父煎鱼,炒了小溪虾下酒,共嚐了一起钓得的晚餐,又收拾了碗盘后,她才走进星子满空的暗夜里。

数着树影,任凉凉的夜风撩动她单薄的身影,留下淡淡的沁凉夜露。恍恍惚惚地走着,不觉已露湿了衣襟。

她回到枫苑,就见门前大路上,两排宫灯已然通明,她悄然的穿过重重阁廊,守卫奴仆似乎已被交代过,只是垂首行礼,不敢出声惊扰她。

问过奴仆,才知湜儿正在观风楼上用膳。

上了观风楼,隐隐传来笑闹声,人眼的竟是湜儿坐在闇冥的膝上,闇冥举箸餵着湜儿,而湜儿仍不时偷空和武亟玩闹的天伦和乐图。

纵使知道湜儿承继了闇冥的血脉,现在真实的看到同样俊美的父子坐在一起,五年的隔阂似乎并未影响两人的父子天性,这画面令骆冰彤微微地征住了,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从来不敢奢想湜儿和闇冥会有相认的一天,自然也不会奢望闇冥会善待她的孩子。

武亟眼尖的瞧见了她,「哟!师妹,妳是不是快当神仙,不食人间烟火啦?

我们等妳吃饭等得都快饿昏了。」嘴里这么说,手却快她隼鹰似的抢下湜儿夹到的春卷,抛空准确地丢到自己的大嘴里,奸笑地睨着哇哇大叫的湜儿,神情好不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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